回到家之後,王烈文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發呆,他從立誌讀書參加科舉之後就已經有了朝堂鬥爭的心裏準備。但是當這一切毫無遮掩,血腥且暴力的呈現在他眼前之後,他開始有點懷疑人生。
他想的是學有所成報效國家,是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但是絕對不願意將自己陷入派係和利益的爭鬥中。
董碧奇有能力也有智慧,然而卻在最初的時候就持心不正,現在落到這個下場,他既替他惋惜,也覺得他是自食其果。但是在看到董妻的哀戚時,他似乎又覺得董碧奇的做法情有可原。
糾結的痛苦讓他難以靜下心來,最後,他展開信箋,提筆書寫了厚厚一疊。信有兩份,一份是給林挽岫的,另一份是給顏如琚。
在他和林挽岫不算太長的接觸中,發現這個妹子有種極少有才有的大局觀,可惜了她身為女子,又似乎有個不大能說出口的家世,隻能將自己的才華掩藏起來。然而在交談中偶然蹦出的隻言片語,就能讓他醍醐大開。
顏如琚就不用說了,身為顏相.寵.愛的幼子,哪怕不是朝著繼承人培養的,該有的眼界和學識也遠遠超過一般人,再加上他所處的環境十分複雜,官場上這一套還真沒有他不知道的。
厚厚的信送出去之後,王烈文似乎覺得心頭要輕鬆一些了。公事不太想去處理,幹脆趁著清閑,領著大郎去了同科進士們舉辦的聚會。
在上京風起雲湧的時候,顏如琚正在考慮自己下一步的去處。
澧縣這地方他恐怕能留的時間不會太長。本就是個小地方,隻是因為地處西關才顯得比較重要。但若是戰爭起來,他是不可能在這裏久留的,哪怕他自己十分願意留下跟百姓共進退。
“大人,隻怕這件事由不得您想不想,西關一旦起了戰事,朝廷的注意力肯定會放到這裏來,顏相已經掌握了好幾個州府,下麵的湯水也得給別人留個位置。您的身份不同,身體又不好,他們下手也能找到合適的借口,與其到那個時候被人趕走,不如您趁現在提出條件做個交換。”
顏如琚也是這樣打算的,隻不過還沒有想好去處。在跟師爺和幕僚商量了一陣之後,大家將目光投向了同一個地方。
師爺這次很可能會跟著顏如琚一起走。之前的劉大人是因為本身沒有太大後台,升遷的可能性已經幾乎斷絕,他跟著過去也就是個師爺的身份到死,說不定還幹不了多久就得回來。
但跟著顏如琚就不同了,對方隻要想繼續在仕途上走下去,顏相不倒他就絕無問題。而且在跟那兩位幕僚學了這麼一年以後,他對自己的將來也有點想法,哪怕就算自己止步於此,但跟著顏大人久了,自家的後輩也能受其一兩分照拂,這一點才是師爺打算追隨顏如琚到底的最根本的理由。
顏如琚想要去的那個地方位於東北沿海,跟高麗有一部分交界。但是那一部分都是窮山惡水,根本就沒人在山裏居住,所以說是接界,但其實就沒有過往來。
他要接的位置是鄧州通判,這個職務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跟他的身份學識也能相符,最重要的是,鄧州的知州年紀已經不小,這一任期結束就該致仕了,很多人都將目光盯著這裏,隻要熬上兩年就有一半以上的希望能接替知州的職務,比起在京裏混日子要好很多。
而顏如琚拿澧縣知縣的位置來置換鄧州通判的位置,一般人眼裏看來是顏如琚占了大便宜,但實際上在明眼人眼裏,鄧州的重要性絕對比不上澧縣這個彈丸之地。
但是在那些人眼裏不值錢的鄧州,在顏如琚的眼裏卻大有可為。
鄧州那地方臨海,自來就有海上貿易,隻是朝廷對這個不太重視,雖不打壓卻也不扶持,任其自由發展的結果,就是鄧州守著一個金礦卻苦哈哈的度日。
顏如琚瞄上鄧州的其中一個原因,還是來自於林挽岫曾經的一個感歎。
就是在胡六小姐訂婚之前,林挽岫曾說,若是胡六小姐的父親和她丈夫願意的話,其實開辟海上商路比在國內已經成型的商路上搶食要有前途得多。
但是因為沒有人知道海上商路該怎麼發展,所以當時也沒有深入詢問。但這會兒既然他有這個想法了,那麼去求教林挽岫就是勢在必行了。
正在顏如琚想辦法要去萬林寺找林挽岫的時候,他收到了來自上京的王烈文的信。
知道上京風雲變化詭訛,但是沒想到王烈文也深陷其中,更有來自自家嫡母的手筆在其中,顏如琚的心一沉,覺得不能任其這樣下去,將王烈文撈出那個泥潭才是對相府最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