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05年,唐天佑二年冬季臘月,東北邊陲平州;狂風暴雪,小一月不停了。
如果,風雪有性格,也亦如這東北邊陲的人性。風似男人,尤其似生活重壓下的男人偶爾大醉後長歌當哭,失態的發泄翻江倒海;雪如女人,更像喪偶多年偶爾發情的契丹猛女,瘋狂而猛烈,鋪天開地。風助雪勢,雪借風威,四野呼嘯,原馳蠟象,山舞銀蛇。隻是可憐了那些風雪飄零人,尤其是被風雪摧毀了家園的。
都說是瑞雪兆豐年,可這雪來的邪,自打進了臘月,太陽老兄就象得了病,沒請假就歇業;整日裏瓦塊似的天空時不時風嘯雪飄的,沙粒雪.米粒雪.棉花雪……,翻來覆去。竟有一日那飄散飛舞的雪花兒竟然帶著淡淡的紅色,血紅色!這時節人間爭殺不斷,血流成河;難道天上仙間也難消停或是正為人間的慘烈悲涼而傷心落淚!
“嘩啦啦”,趙裏正抓起一把白棋子仍摘棋盤上,嘴裏嘟喃著:“今兒不順,左右都是輸你。該死的有恒乍還不到,也不知堡外雪埋了房子的村民安排妥否?”
“先會兒有恒來過,說是差不離了,再收集些幹柴就妥。”馮學究的娘子脆脆答著;陰了小一月了,也就大戶人家幹柴才多些,這老天到底乍了?馮學究的娘子心下嘀咕,又忙著合手祈禱:“老天爺莫怪,不是奴家在怪你。”嘴裏說不怪,到底心下還是怪了。
“輸了就找借口,那會兒不是你輸多!”馮學究悠閑著吹著茶沫,棋贏了心氣兒就爽。馮學究名剛,字華恒,四十上下,其臉龐瘦長俊朗,輪廓分明,目光淩烈而清明;雙鬢已經略染霜白,滄桑密布。年輕時曾滿腹抱負,熱衷仕途,曾任一縣主薄.知縣。
“那也互有輸贏啊,哪像這會兒,孔夫子搬家,全是輸!”趙裏正憤憤樣:“再說,這冰天雪地的,災民的事一大堆,心兒怎不煩?看來還得七郎那小子來收拾你,你厲害贏他試試?”
說到七郎,馮學究臉立馬沉了下來,好心情頓失:“提他作甚!好沒來由”。也是,七郎那小子自打前年開了竅,不師自通,這棋風怪異卻厲害無比,反正這榆關縣甚至整個平州無人能敵。
“提起那小子你就不爽,自打前年初夏被晴天雷劈了一下,整個人就開了竅,文的武的那樣不行!太師椅.釀新酒.還有就是‘三國演義’那俗講,也就是七郎嘴裏的說書,四村人瘋了樣趕著聽書,小趙雲.賽張飛的稱號漸多。不過話說回來了,那小子才十五吧,乍就懂那麽多?那晴天雷左右透著邪氣,難道真有什麼星君下凡不成?”
“子不語怪力神,仙神的事兒誰能說得清,七郎那娃兒不務五經,單好雜學,好論天下大事,小小年紀城府極深;依我看是個不穩當的。今唐室頹廢,藩鎮稱惡且愈演愈烈;天下蒼生如蟻,或被強征刀頭飲血,或受奴役,甚至無望被屠如踩死螞蟻般淒涼,饑民在寒風凍雪中流離落魄,每一刻都會有一縷孤魂飄散,將皮包骨似的殘軀扔在荒野成為野狼兒的美餐中原已十室九空矣,荒野遍地。尤那梁王朱溫,竟然驅趕世家清流入黃河集體淹死!號稱‘變清流為濁流。’這亂世,還是少參合的好。”
聖人雲:達則兼濟天下,不達呢?守身自保才是本分;當今亂世武人稱惡,文人沒落凋零,或賣身為武人奴役,或避居山野隱忍度日。熬吧,一旦天下大定,還不得文人世家出來料民理政?武人如蠻又豈能獨尊長久!
“是故你就拒絕了他向你拜師?”趙裏正恍悟,心下卻大不以為然,這世道武人當道,好些馮學究這般的清流文人故作清高而避世隱居,難道這世上真有可避世的世外桃源?還是七郎那小子說的對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能力不管大小,隻有真正為國為民力所能及,才不枉大丈夫來世走上這一著。世家清流,名人文士,哼!除了爭權誑名,就是保族私命;倒是你堂弟馮直那般積極入世,為國為民而甘願為藩鎮武人驅使倒成了甘願墜落,熱衷名利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