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去,對那漢子說:“別鬼哭狼嚎了,怪瘮人的,你娘在哪裏啊?”
那漢子見有了希望,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抹去眼淚鼻涕,將我們領到一家店鋪的牆角下。一個六十上下的婦人躺在那,雙眼緊閉,披頭散發,臉色慘白。我一探鼻息,竟然氣息全無,說:“她還餓什麼呀,早死了呢,找個地方埋了吧。”漢子大慟,嚎啕大哭起來。我想到身旁的吳美娘,人家才是搞專業的呢,何不叫她看看。吳美娘會意,將那婦人的眼皮翻轉過來,高興地說道:“等一下哭,或許還有救。”說著,從背在身上的包袱中取出一把亮閃閃的銀針來,並將其一股腦的紮在那婦人的額際、耳側、人中等處。動作嫻熟,姿態優雅,不光我們幾個看的眼花繚亂,連剛才還在慟哭的漢子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一會,那躺在地上的婦人長舒了一口氣,咳嗽了幾聲,竟悠然醒轉過來。漢子大喜,連聲叫娘,“娘,你醒了啊,嗬嗬,娘你沒死啊......嗬嗬,嗬嗬......”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吳美娘笑道:“先別隻顧著高興呢,大病初愈,死而複生,最要緊的是休息調養,你可弄的到吃的?”這時,有店家送來一碗清可見底的稀飯,吳美娘耐心地將稀飯喂到婦人的嘴中。
早在吳美娘施針時,就有難民及路人圍攏來觀看,待她將稀飯喂完,便紛紛央求救命,這個說他家老人怎樣怎樣了,那個說他家小孩如何如何了,讓人目不暇給。要是讓吳美娘就地坐診,那不把她累死才怪呢。但即便救活了,又能如何?沒有食物充饑,就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我當即決定,先把災民的溫飽問題解決。我吩咐吳美娘與那漢子將婦人攙扶回情報站休息,事不宜遲,自己則和彭緒等人趕往沈千富的商號,籌措糧食。
正午時分,在州陵郡的主街道上,支起了幾口臨時的大灶,大灶上的鐵鍋中,翻騰著誘人的白米稀飯。每個大灶的前麵,都排起了一溜長長的隊伍,災民們有的拿碗,有的拿竹筒,有的甚至拿來了鐵鍋。兵士則燒煮稀飯、分發稀飯、維持秩序,提供一條龍服務。兵士一邊分發稀飯,一邊不停地提醒:“把這頓吃飽點,吃完了好趕路,去巴陵郡,找吳越先生,他那兒有飯吃。”
災民確實是餓極了,一待領到稀飯,稍微涼一下也等不得,就在街邊喝起來。心裏自然感激涕零,特別是那些差點就餓死的人,不過還好,有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那就是去巴陵郡,那裏有東西果腹,有一個令人難忘的名字,那就是吳越。兵士並不需要說得很詳細,災民們也不需要打聽得很詳細,因為他們知道,這麼多人去找吳越一個人,就是把巴陵郡挖地三尺,也找得出來的。
回到情報站,那得救的母子二人一見我,便撲通跪在地上,對著我磕頭作揖,感謝救命之恩。那漢子誠懇地道:“大人以後就是俺們母子兩個的主人了,大人叫俺往東,俺絕不敢往西,大人叫俺死,俺絕對活不了,一切任憑大人差遣。”我將那婦人扶起來,笑著說:“什麼話呀,我將你老娘救活,卻要你死幹嘛,我有病啊——再說了,救你娘的是那位美女,和我沒啥關係,你要認主人就認她好了,我不能占人家的功勞是不。”
婦人斂容施禮道:“奴家這條命都是大人給的,大人的再造之恩,奴家母子無以為報啊。”那漢子插話道:“俺本來是認她當主人的,她說你是她的主人,要我直接認你做主人算了。”嗬嗬,那真是沒辦法的事,這人確實傻的可愛,我笑笑說:“那你就將就著吧——你叫什麼名字?我以後好使喚你啊。”
吳美娘在一旁隻有笑的份。那漢子道:“俺沒名字,俺娘一直叫俺二牛,大人就叫俺二牛好了——大人您叫甚名字?”二牛媽說道:“我家老頭子和大兒子走的早,就剩孤兒寡母兩個相依為命。二牛如今三十出頭了,還沒說上媳婦,也沒上過學,不知禮節,不當之處,還請大人海涵。”我模仿二牛說道:“哈哈,俺也屬牛的,年紀比你小,你就叫俺三牛好了。”二牛喜笑顏開:“甚好甚好,從今往後,俺娘就是你娘,俺就是你哥,俺們一家人呢。”
吳美娘忍俊不禁:“這下好了,原本要認主子的,弄回來卻成了兩個活祖宗了。先生好福氣啊。”二牛哪裏聽得出吳美娘的弦外之音,隻以為冷落了她,便忙不疊地說:“這小娘子是俺弟媳婦吧,好俊的相貌啊,我兄弟的本事就是大。”吳美娘羞紅了臉,啐道:“去去去,誰是你弟媳婦?你這當兄長的光棍一條,你兄弟還不是一條光棍。”吳美娘情急之下,口不擇言,說完才發覺有損淑女形象,更是羞不可耐,急忙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