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高官看了看自己的老手，又看了看鏡子裏自己溝壑縱橫滿是皺紋的臉，他突然又想起托馬斯今天的話——
“既然沙漠民族如此放肆，為何不出兵？”
捫心自問，自己真的甘心麼？失去了一個兒子，還要為了什麼自己的地位而不去挑戰城主的威信，雖然內心知道不值得，但是真的，真的甘心麼？兒子難道就隻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就這麼想著想著，高官出神了好一會，還是下人發現自家老爺狀態有些不對，這才出聲提醒：“老爺，這……”
高官緩過來，揉了幾下眉心，想起自己剛才有些危險的思想，明白自己已經開始動搖，內心卻還是頗為猶豫不決，沒有下定決心。
因為安逸的日子過習慣了，總是不想再陷入到泥濘之中。
因著心裏舉棋不定，高官隻好擺了擺手：
“讓托馬斯先生先請……回吧。就說……我現在情緒太過激動，不宜見人。”
頓了一下，高官複又說到：
“告訴托馬斯先生，如果有事，就還請……明天，咳咳，明天再過來拜訪吧。”
這裏的每個下人都算得上是他的心腹，這個也不例外，是個聰明人，聽了他這句話，心裏一驚，匆忙的抬起頭來：
“老爺，這是何意……”
高官卻不再看他，疲憊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遲鈍卻有力的踱步到窗前，長長的歎了口氣：
“罷了，有些事你雖然聰明，卻也不會懂，就這麼說吧。速去速回。”
下人見高官心意已決，沒有再要更改的意思，連忙低了頭，內心裏暗暗慶幸高官沒有介意自己剛才的逾矩的說話，一邊匆匆忙忙的退了出去。
門口的托馬斯等了半天，卻也不著急，直到看到了剛才和高官說話的下人。
托馬斯眼睛一亮，卻也明白急不得。挑了挑英氣的眉毛，托馬斯沒有上前，而是等著那下人說話。
“抱歉，托馬斯先生。”
意料之中而又在意料之外的開場白，讓托馬斯皺了皺眉，選擇接著聽了下去。
“家主剛剛經曆了…喪子之痛，情緒過於激動，現在不宜接見客人。將客人拒之門外著實失禮。家主讓我說聲抱歉。”
托馬斯眸光漸沉，又忽然笑了，轉身叫上自己的仆從就要回到自己的府上去。
門口的下人嘴張了又張，終於在托馬斯要上車之前叫住了他：
“托馬斯先生。”
托馬斯略有些意外的轉回身，問道：“還有事嗎？”
下人低著頭，仍然表情恭敬，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家主大人說，客人如果一定有重要的事要說，明日若得空就——明日請再來拜訪一次，他將歡迎不盡。”
托馬斯笑了，果然還是不甘心的人最瘋狂呢，越隱忍越瘋狂，越瘋狂越具有威脅力。
他隱忍的夠久了，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扭曲和爆發。而這名高官，既然他給自己留了另外一條路，就代表他極有可能想要選擇後者。
這樣的人，當然好掌控。越失去理智越好，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失去理智任他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