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伸手去翻看那些鮮嫩的茶尖,青荷拿了竹籃子在一邊候著。“小姐,往年你果真都會在芒種前親自來大明寺的小茶園采摘這些茶葉嗎?”
放下茶葉,江浸月並不去看青荷,繼續低頭采茶,動作雖不比正宗的采茶女嫻熟,卻也是認認真真的。“什麼親自不親自的,顯得我這般矯情。其實這些茶葉是方丈大師特意給江府留著,隻要過了芒種,便成了老茶葉了。自己采茶,也是別有一番情趣的不是?自古以來天下萬民,無一不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點頭稱是,青荷便不再問,一主一仆在小茶園裏閑適采摘茶葉,倒也是閑逸。
禪房內,方丈大師站在書桌後低身在寫些什麼,任良正對著方丈大師站著。“敢問師父,何為友?”
方丈大師聽任良發出這一問,花白的須眉動了動,沒有抬頭移手把毛筆沾滿墨汁,提筆接著寫。“徒兒該記著,這世上的友人分四種:一如花,豔時盈懷,萎時丟棄。二如稱,與物重則頭低,與物輕則頭仰。三如山,可借之登高望遠,送翠成蔭。四如地。一粒種百粒收,默默承擔。”
禪房的窗戶大敞著,日光初起,斜斜地射進來照得方丈大師蒼白的須眉帶了榮光般。任良低眼一看,地上赫然便是他的影子。
看著地上映出來的那道屬於自己的影子,任良似有所悟。“徒兒明白了。待友如何,便遇何友,友人如鏡。”
聽得任良這樣說,方丈大師終是抬眼看向他,滿意地點頭笑。“嗯,世事紛擾,人情冷暖。做你想做的便是了。”
任良低頭稱是,方丈大師最後一筆早已落定,待到字跡幹了,卷起來遞給任良。“替貧僧把這幅字幅送給江施主。阿彌陀佛。”
雖然他們如今已是夫妻,方丈大師卻從未正麵改過他對他們的稱呼。接過收好,任良道了謝,並不看寫的是什麼,退出禪房去小茶園找江浸月和青荷。
見到任良來尋他們,青荷對江浸月道,“小姐,姑爺來尋我們回去了。”
采了滿滿一籃子的新鮮茶葉,江浸月心裏開心,手上布滿茶葉的清香。青荷轉身問了任良一聲,“姑爺。”
來到江浸月身邊,任良把方丈大師要帶給她的東西遞給她,“方丈大師托我把這幅字轉交給你。”
江浸月很是好奇,方丈大師怎麼忽然送給她字幅?接過來打開,看到宣紙上寫的東西,抿嘴而笑。“方丈大師有心了,竟臨摹了宋代詩人蘇東坡有兩首回文七絕送給我。”
江浸月打開字幅時側了身,任良順勢看過去。“果真是蘇東坡最為出色的兩首回文七絕。”
那白色的宣紙上,白紙黑字落了回文七絕,其一是:
空花落盡酒傾缸,日上山融雪漲江;
紅焙淺甌新火活,龍團小碾鬥晴窗。
其二是:
酡顏玉碗捧纖纖,亂點餘光唾碧衫;
歌咽水凝雲靜院,夢驚鬆雪落空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