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一抹熟悉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竄到沈琬綽的跟前,仿佛老鷹護小雞般張開雙臂,大聲吼道:“不要殺她!——”
待沈光明看清來人,眸中一震,想要轉移方向已是來不及,隻得硬生生將掌力收回,一股強勁的內力反噬到體內,五髒六腑登時翻江倒海,喉間充斥著腥味,痙攣間一口鮮血破口而出。他做夢都未曾預料,自己佯裝受傷那麼多年,今日卻成了事實,且這一掌凝聚了全身功力,雖然在收掌時劃去了不少內力,可傷勢仍嚴重得超出想象。為此他除了自嘲還是有不甘,不甘自己千算萬算,臨到頭來卻漏算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玄櫻!讓自己隱忍於幕後幾十年所辛苦籌劃的一切都付諸東流,即使玄櫻登上帝位,自己也不定有命覆雨翻雲,一展宏圖。一著走錯滿盤皆輸,天意!天意啊!——
雖說沈光明及時收招,玄櫻還是被餘下的掌力震傷了肺腑,身子被甩出幾丈遠,似是斷了線的風箏搖搖欲墜。
沈琬綽見狀上前一把將他接在懷中,急切道:“玄櫻,你為什麼要這麼傻?你快醒醒,醒醒啊!”
沈光明眸中蒼涼一片,麵色也難看的駭人,伏地劇烈的喘息,喃喃道:“櫻兒——”怎奈身子癱軟,一點氣力都使不出來,麵色慘如蠟,一隻手顫抖卻竭力伸向遠處,似是溺水之人想要抓根救命稻草。
“你為什麼要這樣傻?我能應付的呀!玄櫻你給我起來!起來!——”沈婉綽淚流麵頰,俯地泣道。
“不要怪爹——”玄櫻奮力睜開半隻眼,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來,忽地五官一陣抽搐,一口黑血登時吐出。
“阿蠹!阿蠹!快救人——”蘇穎雖痛恨沈光明,可對玄櫻卻絲毫遷怒不起來,畢竟他是明德公主的兒子,也是涵德的外甥,想到涵德,心中頓時一痛,不由地湧起了一抹憐惜。
殘夢望著匍匐在地的沈光明,眸中殺意漸濃,他豈肯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轉眼間,一抹紅光已到了近前,卻被一道光波彈開數丈。“瘋婆子!他適才可是要殺你啊?!”
“放他走!——”沈婉綽扶起玄櫻,收起寒容,將聲音放柔和:“玄櫻,我答應你了,你聽到了嗎?——”
遠處,一張黝黑的臉閃著不可思議的驚恐,見沈琬綽表明了立場,這才衝上前喚道:“教主!你受傷了?——”
沈光明已是氣若遊絲,虛弱道:“我們走——”
“是!——”兩道身形登時閃沒人前。
“你別走!!!——”殘夢提著劍就要追上去。
沈琬綽那張俏臉上瞬間劃過一道寒光:“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奉陪到底!——”掌中雲氣環繞,眼見著她就要發作,忽聽聞一聲斷喝,似是一道晴天霹靂:“都給我住手!”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隻見閔碧落麵色鐵青,胸口此起彼伏,驚得兩人不禁一哆嗦,紛紛收手,殘夢鼓著腮幫子敢怒不敢言,隻是狠狠地瞪了沈琬綽一眼,以泄心頭之忿。沈琬綽垂首而立,睫毛微顫,心中泛起難以言宣的苦澀,但是她知道這是心之所向,更是心之所願,即使沒有玄櫻的請求,她也不會坐視不理,畢竟那個人是自己的爹,就算他並非自己生父,卻共同生活過,十幾年的親情不是說抹就能抹去的。
東方既白唯恐場麵還不夠亂,嘲笑道:“這是演得哪出?耗子動刀窩裏反嘛?”然後和姬無言兩個人笑得前仰後合,沒心沒肺。
“你倆就甭跟著添亂了!”蘇穎嗔怒道,隨即陪著笑打起了圓場:“好了好了,別意氣用事,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呢?先救人再說——琬綽,來,到我這邊來。”
斷見仍是緊緊盯婦人的臉,對方才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大夫,我娘子如何?”
“哎!夫人已油盡燈枯了,恕在下無能為力。”阿蠹歎了口氣。
斷見眼圈一紅,竟將嘴皮生生咬出血來,垂首哽咽道:“九娘——”
甄九娘似是聽到呼喚,虛弱地睜開雙目,餘光掃到了遠處的玄櫻,一雙渾濁的眸子陡然一亮。
玄櫻也感受到了一旁的目光,望向婦人,大吃一驚道:“奶娘?!——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甄九娘眼底含著愛憐,麵有愧色,斷斷續續道:“我對——不——起——你。”
“您千萬別這麼說,當初要不是你暗中派人通知我,我可能早就死了。”玄櫻垂首泣道。
“你這孩子——”甄九娘的臉上充滿欣慰的悲涼,眼珠轉向斷見,道:“夫君,我很快能見到黎兒了,你——保——重——”隨即含著淡淡的笑,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