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岩去縣城,你坐他的車就行,我跟他說了。”父親邊說邊起身,胡遠跟著他們到門口,看著村鄰各自已經前行,眼睛裏麵有點幹澀。
回屋之後,胡遠從包裏掏出兩萬塊錢的現金放到父親的枕頭下麵。
到時候就說是三叔給的,如果讓父親知道自己在外麵所做的事情,恐怕一怒之下殺了自己都有可能。
不到六點,胡遠坐上二爺爺家堂哥胡岩的車子直奔縣城。
縣城隻有兩家醫院,一家中醫院,一家西醫院。
小地方的管製太為鬆散,太平間就在急診室後麵的一間平房,平時幾乎擱置無人。
胡遠首先去了太平間,裏麵孤零零的一排金屬板,隻有一個床位是躺了人的。
掀開覆蓋的白布,文文白淨的臉蛋安詳的像個物品。胡遠不由地眼淚開始滲出。
小時候的自己,就奇異的認定母親的死亡和方芳阿姨還有文文有關係,所以那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探究一切。
具體的情形胡遠已經忘記,隻知道後來,還是個孩子的自己深深的喜歡上了文文,甚至在自己和小夥伴玩耍甚至打寶的時候,都將文文背在自己的背上。
文文也一直將自己當作親哥哥對待。
隨著年齡漸長,他們的接觸沒有之前那麼頻繁,但每次放假回家,當文文叫出一聲哥哥的時候,胡遠知道,自己還是愛這個小孩的,而從文文的眼睛,他能感受到同樣的光芒。
那曾是他放假回家最大的念想和動力,而這份動力,現在卻變成冷冰冰的一件物體。
胡遠的大拇指摸過文文依舊無暇的臉蛋,嘴裏開始念叨自己不明語意的,從小從包師傅那裏學來的口訣中的一段。
那是他們包家秘訣,他們相信萬物有靈,即便是你口內的一顆牙齒。胡遠也是在小時候的一次牙疼之後,迷上的這種口訣。對了,他們自己把這種口訣叫噤言,如果是治牙,就叫噤牙,治風濕腿,就叫噤腿,治蛇毒,就叫噤蛇。
風濕腿有沒有作用胡遠沒有見過,不過噤牙卻是自己親身經曆。
那時候他們隻知道大夫,甚至還不知道醫院的存在,當時村裏所謂“牙疼不算病,疼死沒人問”表現出了大家對口腔問題的不屑。
父親帶著自己去找的包師傅,看著包師傅左手持煤油燈,長吸一口煤油燈的燈焰,噴到自己腮幫子上的口水卻是麻癢冰涼,然後右手食指對著自己的腮幫子不停旋轉,同時念動的奇妙口訣,幼小的胡遠便被深深迷住。
不到一天的時間,胡遠的牙齒便不疼了,在幾番對父親胡鬧加上每天吃完晚飯都跑去包師傅家裏,看到自己的孩子都出去打工,再也沒人願意學習這門手藝的包師傅,便破例的傳授了胡遠全部的口訣。
胡遠的家鄉多蛇,在胡遠小時候,醫療知識不普及的年代,有不少人因為被蛇咬而死亡。但是胡遠本村的人叫二狗的一個專門抓蛇賣的青年,卻在某次被蛇咬之後被包師傅噤好過。
口訣胡遠現在還會背,不過他卻從未成功學會應用。
口訣學成的檢驗標準是,在春天早上的五六點,選一株比較茂盛的蕁麻,然後用自己的右手指著蕁麻開始念動口訣,持續三日。
三日之後,若蕁麻死亡,則說明已有初步效力,可以繼續修習。
當然胡遠沒能繼續修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