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光年間,山西一帶連年大旱,這年更甚,整個夏天連個雨點都沒見,地都幹裂出了一個個大口子。莊稼絕收,民不聊生,靠天吃飯的莊稼人紛紛攜兒帶女外出逃難。
這時太穀“恒豐票號”的東家楊瑞昌卻要在自己家的大院裏建一座戲樓。找到了建築工頭馮三忠,正愁災年沒活幹的馮三忠高興地應下來。楊家預計花三萬兩銀子蓋戲樓,不能湊合,所以馮三忠到楊家大院看好了地形地勢,就去找自己的師傅盛其彪,讓他幫忙畫出戲樓的圖形。
馮三忠把師傅畫的戲樓建造圖拿給東家楊瑞昌看,“老東家,這很可能是我師傅的最後一次畫圖了,他老人家都八十四歲了,我不想總麻煩他,但您老是咱這裏數得著的大財主,蓋的戲樓不能湊合呀,我知道我的本事有限,還是請我師傅畫了這張圖,您過過目看行不行?”
楊瑞昌六十多歲了,當然知道盛其彪,這些年山西有不少發了財回家買地置房產的商人,也造就了一批專門為大戶人家建房的工匠,盛其彪設計的房子因華美牢固遠近馳名。他在七十歲的時候才收了唯一的一個徒弟,就是馮三忠,並把自己組織的建築隊交給了馮三忠管。楊瑞昌看那張圖紙上麵畫的戲樓十分精美,尤其三層的鬥拱飛簷更顯氣勢恢弘。“不錯,盛師傅的手藝沒說的,就照這圖紙造吧。”楊瑞昌點了點頭。
“你放心吧老東家,我保證多找人加緊幹,一天也不耽誤,最多兩個月就蓋好大戲樓。”馮三忠說。
“不,不能那麼快,這戲樓最少要蓋一年!”楊瑞昌說。
“為什麼要蓋那麼久?”馮三忠奇怪了,一般人蓋房都想早日建好,可這個楊財主怎麼想要拖長時間?“你隻管把關就行了,別的就不要多問了,再有建戲樓的時候隻需把重要地方安排好人,我們會安排人手幫忙,這些人幹多幹少,給多少工錢你都不用管。”楊瑞昌說。
馮三忠滿腹狐疑,但也不好再打聽。
按師傅畫的圖紙,馮三忠把該需要買的材料列出單子,很快材料由各地運到了,戲樓開始施工。真的象楊瑞昌說的,來了好多幫忙的,但令馮三忠奇怪的是這些人大多是老的老小的小,一天也幹不了什麼活,怪不得楊財主要把這戲樓蓋一年,就看這些幹活的,十個頂不上一個壯勞力,這樣幹想早建成也早不了。在這樣的年頭也不好找別的活,馮三忠隻好就這樣湊合著慢慢幹。幾個月過去了戲樓隻蓋了一半。
這天馮三忠正在看著圖紙盤算著下一步的活。這時一個雕磚花的高師傅湊上來看了看圖紙,好象很感興趣,要過那張圖紙仔細看起來。“這是誰畫的?”高師傅問。
“我師傅盛其彪畫的呀!”馮三忠告訴他。
“不可能,盛師傅不會畫這樣的圖!”高師傅連連搖頭。
“為什麼不可能,這圖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馮三忠問。
“當然不妥了,你仔細看看這圖上的戲樓象個什麼?”高師傅問。
“我每天都看,就象戲樓,什麼也不象。”馮三忠說。
高師傅把圖舉到遠處讓馮三忠看:“你看這戲樓是不是象個老虎的頭?”
聽他這樣一說,馮三忠再琢磨那圖上的戲樓,還真的象一隻張開大口的老虎。戲台上那兩跟柱子很象老虎的兩隻牙,尤其是那三層的飛簷,中間連起來很象一個“王”字,這樣一來整個戲樓就更象老虎頭了。
“是象個老虎頭,這怎麼了,看起來更威風呀!”馮三忠說。
“這可不好。”高師傅小聲對馮三忠說:“你難道不知道這裏的東家姓楊嗎?‘楊’就是‘羊’,你在他家造這麼個老虎頭樣子的戲樓,這不是咒他們楊家‘羊入虎口’嗎?”
馮三忠一聽嚇得渾身一激靈,是呀,誰家蓋房子不圖個吉利呀,師傅建了一輩子房不會不知道這個。他想起那天去找師傅給戲樓畫圖的情景,師傅聽他一說很不高興,說在這大災之年,窮人連活命都難,這些有錢人絲毫不可憐,還隻圖享樂花大錢蓋戲樓。馮三忠求他看在災年掙錢不容易,幫幫他和建築隊。師傅這才畫了這張圖。他萬萬沒有想到師傅在圖上做了文章,把戲樓畫成了老虎頭的形狀,暗中詛咒這家姓楊的財主。
這可不得了,馮三忠著急了,師傅是疾惡如仇看不慣大戶人家的張揚,但他馮三忠和他的建築隊日後還要生存,現在戲樓還沒蓋好就被明眼人看出了毛病,萬一日後這事傳揚開來,誰還肯找他們去蓋房子?
這可怎麼辦?改圖紙,可是材料都買全了,蓋成一半了,而且這圖紙上的樣子東家那裏也通過了,再改怎麼向他解釋?
思慮再三,馮三忠實在沒有好辦法,他隻好橫下心來裝病,想跟東家辭去這個活不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