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箏坐在掛著紅紗的鳳輦上,聽著百姓的歡呼和不停不歇的鞭炮聲,心煩到連微笑都裝不出來。幸好紅紗頗厚,她看外麵也朦朦朧朧隻是個大概,看熱鬧的人更看不清她的神情。這是她的國家,她的子民,她也知道不該以現在這樣的心情對待他們,隻是覺得自己像被鳳璘當眾戲耍的猴子一樣招搖過市!
接近皇城的時候周圍就安靜得多了,路邊設立的禦林軍也更多,密密地排成*人牆。鳳璘就站在五鳳樓下的宏偉大路中央,親貴臣僚肅穆地躬身站在甬道兩側,甬道太寬,他們遠遠的都隻是些人形布景。這是月箏一次從午門下走過,從門樓的陰影一出來,眼前就是無比寬闊的巨大廣場,翥鳳皇宮的正殿就像頂立在天地之間般威武,雖然帝後大婚,這座曆經百年的高傲殿宇也沒有披紅掛彩,仍舊維持著它神廟般的尊嚴。鳳璘穿著皇帝的明黃袍子,當然而立,天子的威儀潢潢昭顯,讓人不由自主想要向他臣服。
月箏被扶著走到他麵前跪下,這一瞬她心有不甘,但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他麵前,竟然沒有胡鬧的勇氣。鳳璘在太監的唱頌下,把象征皇後榮耀的印璽金冊頒賜給她,月箏被兩側的宮女扶著雙手高捧,還要叩謝皇恩。鳳璘沒有讓她彎下腰,飛快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來,後麵執禮的太監頓時傻了,沒想到皇上竟會不按事先安排進行。一直緊張守在旁邊的梁嶽倒吸了口氣,其實出這樣的狀況他一點兒都不意外,趕緊瞪了執禮太監一眼,示意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執禮太監趕緊跳過皇後對皇上三叩九拜的這一步,宣布送帝後進天極殿行禮。
所有步驟進行完畢,皇上賜宴群臣,月箏被送到曦鳳宮等待。曦鳳宮簡直成了紅色的海洋,月箏原本就蓋著紅紗蓋頭,整個寢殿像被人扔進紅色染缸撈出來的,看得她眼暈得幾乎要嘔吐。無論是皇帝大婚還是屠夫成親,呱噪無比的喜娘都少不了,皇帝家的似乎還特別多特別吵……月箏覺得太陽穴都要爆開了。“你們都退下!”她因為想要活命,口氣格外嚴厲,這是最近她唯一說的一句翥鳳話,她都等不及宮女們翻譯給喜娘們聽了。喜婆們麵麵相覷,雖然沒有立刻退下,但都閉了嘴。
“退下!”月箏不管不顧地發了脾氣。
香竹隻好讓喜娘們離開,寢殿裏頓時安靜了,月箏這才覺得自己活過來,努力地大喘了兩口氣。香竹就沒她這麼開心了,環視著鴉雀無聲的寢殿惴惴不安,沒人敢鬧皇帝的洞房,所以喜樂氣氛全憑那些喜娘烘托。皇上對這次大婚極為重視,以他那個陰陽怪氣的脾氣,一會兒來了見殿裏悄無人聲還不雷霆大怒?
外邊太監通稟:“皇上駕到。”
瑞十翻譯給香竹聽,香竹也不想被皇上看見這樣的場麵,就和瑞十一起鬆了手,心裏又疑惑起皇後娘娘為什麼明明會說翥鳳話卻特意不說,難道這也有關國體?處處強調皇後是猛邑公主?
“我來。”他輕聲說,口氣柔和,手上卻加了勁,月箏甩了一下沒甩開也懶得再掙紮。鳳璘用秤杆挑去了蓋頭,月箏冷著臉垂眼不瞧他。鳳璘與她並肩坐下,“上次就是你自己抓下了蓋頭,我們才那麼多波折。”
見她忍住,鳳璘有些失望,笑了笑,又解下情絲編結,“這個……”他低沉開口,“是祝賀我終於可以用天下最尊貴的儀式娶你。”
月箏把禮冠粗魯地摘下,毫不珍惜地摔在妝台上,自顧自倒回榻上,價值不菲的皇後禮服被她胡亂碾在身下。碩大的鳳榻她躺在最外側,拒絕之意明顯。鳳璘隻是站在榻邊不動,不強行上榻也不離去。月箏背對著他躺,大半個時辰過去,也不見他有任何動靜,甚至連找個椅子坐下都不曾,她越發堅信他有隱疾。洞房花燭,能這麼傻站著幹看的男人要是沒病就怪了!假意起身喝水,她偷瞥了他一眼,他雖然麵容平靜,眼睛裏卻全是痛苦的忍耐,這神色她倒是很了解,以前她累到不行哭鬧著不再要的時候,他就是這幅忍耐又無奈的表情。他現在……是在痛苦自己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