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煩躁,隻是好奇他到底對其他女人“正常”嗎,對杜絲雨正常嗎?如果他沒有改善,三不五時地去“臨幸”其他妃嬪,不僅虛偽可笑,還暴露了他的問題,換來的不光是妃嬪們的抱怨更會惹來萬般猜疑,這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嗎?
鳳璘看了她一會兒,輕輕笑了笑,“快起來陪我用早膳。”
“箏兒,我……”他笑笑,不想岔開話題,“這兩天我就要……”
鳳璘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箏兒,回頭再和你細說。”他的腳步有些急,月箏回頭看的時候,已經不見他的蹤影。
來的果然是香蘭,她比兩年前胖了很多,害得月箏以為她也有了身孕,強忍著不哭,也不讓她哭,經年重逢的激動過去,還問她幾個月了?香蘭皺眉想了一下,悲戚地問:“小姐,我真那麼胖了嗎?”月箏嘿嘿尷尬地笑著,一時無語。
“為什麼?你早回京了?”月箏也不高興了,鳳璘又撒謊,她問起衛皓香蘭的時候,他還說他們還在老家任閑職,悠然度日呢。
月箏無語了一下,眼角抽了抽。
“孽緣,我看你們倆就是一輩子都解不掉的孽緣!”香蘭下了結論,隨即突然眉開眼笑,情緒變化之快讓月箏有點兒跟不上節奏,“小姐,您還沒見過我兒子吧?”
香蘭笑嘻嘻,“那就自己生吧。小姐,您更希望肚子裏的是個小姑娘吧?”看她真心歡喜的樣子,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還咬牙切齒地說起孩子的父親。月箏含笑點了點頭,“嗯,我希望是個小公主。”
香蘭待到下午,有太多的話一旦開始說,就總也說不完似的。
這一覺睡的很舒服,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掌燈,寢殿裏隻有兩個聽候差遣的宮女,靜得讓人心裏沉甸甸的……這個時候他還沒回宮?或者,今晚他又要歇在別的宮苑?月箏茫然地瞪著帳頂,無可奈何地承認,對於鳳璘,她的確是無法像對雋祁那般超然,這是她連自己都瞞不過的事實。她很討厭這種感受,對自己束手無策,然後陷入自怨自艾。
月箏立刻覺察了異樣,坐起身時,臉色肅穆,心裏隱隱有了預感,卻拒絕去想。
杜絲雨停在最內層的簾幕外,靜靜地看著同樣平靜看她的原月箏,到了這種時候,她仍是一身的慵懶媚態,連下榻都不曾。或許,鳳璘就是喜歡這樣的驕縱放肆?她看著月箏笑了,像姐姐看著調皮的妹妹,“你也是師從謝涵白,怎麼會這樣散漫。”這個在集英殿上擊敗她的少女,當起皇後來真是一塌糊塗。可是,鳳璘活著的時候,這樣一個處處不符合母儀天下德容的女子,卻是後宮的主人。
絲雨有點兒不屑向月箏說明發生了什麼,挑了下眉,她也很疲憊了,“今天,終於都結束了。”
杜絲雨沒有坐下來,一直腰背挺直地站著,現出一種天生的驕傲,“我們都曾覺得對方幸運,”她笑了笑,感慨地歎了一口氣,“唉,看來還是我更走運一些。”今天的她經曆了生死一線,的確是心緒起伏難平。早上鳳璘一走,她就差人將他決定五日後立嗣的消息傳給二哥知曉。對皇家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隻要一刻沒有登上龍座,就不是安全的。她想了很多,她有很多寢食難安的假設:鳳璘若然走得很急,原家大可擁兵自重,先一步占領禁宮,月箏的孩子沒生下來,就先擁立隆景為帝,隆景外戚薄弱,韓妃的親眷都不在京城,這也是鳳璘看中她的原因。無依無靠的韓妃和隆景簡直是任由宰割的魚肉,將來月箏生下的若是皇子,廢掉隆景簡直易如反掌。
原本還朦朧的迷局,卻被她一向魯莽少智的三哥破壞了,他竟然私自出城召集了隸屬杜家的京畿兵衛包圍了禁宮,亟不可待地想控製禁宮守衛。收到這個消息,杜絲雨完全絕望了,她不知道二哥是怎麼和三哥說的,這樣一來,不是形同逼宮嗎?依鳳璘的脾氣,惱恨之下,他會幹脆殺了她和隆安,讓杜家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地。平時再喜愛隆安,生死存亡的時刻,鳳璘永遠是那個弑兄篡位的冷血帝王,兒子不過隻是一個棋子,他會毫不猶豫地丟棄。
三哥按她的指示戒嚴了禁宮的每一條通道,抓住至高權柄後的一件事,她就是隻身前往乾安殿確定鳳璘的死訊,斷氣的丈夫躺在冷冰冰的龍座上,她看了他半天,離去時候的他會想什麼?沒安排好身後事,放不下原月箏,怕杜家勢大隆安反受其害?唯獨……他絕對不會想起她!
然後,她就來到了曦鳳宮。
月箏垂下眼,似乎在想什麼,想了很久,才遲鈍地搖了搖頭,“不了。”
月箏笑了,沒有半點憂傷,“下去見他,何須特意裝扮。”
隨意的口氣,終於點燃了杜絲雨心裏深埋的火線,冷嗤一聲,“其實,他曾要我答應善待你,還說這是讓隆安即位的條件。他和很多人犯了一樣的錯誤,人都死了,承諾,條件,還有什麼意義?現在,我要你死,他又能如何呢?”
月箏聽了,點頭而笑,“是啊……人都死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其實,對於我來說,你也不是非得死。”心裏的怨恨終於不需要掩飾地爆發出來,她是真的恨那個死去的男人,和眼前這個將死的女人。“你的孩子死了就可以了,但是,”杜絲雨突然笑了,有些瘋狂和恐怖,“我很愛他,了解他,把你送下去陪他,他會真正安息的。”
月箏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即使在她人生最誠實的時刻,她仍然儀態翩翩,杜絲雨果然是該生而為後的女人。“能放過我的家人麼?”月箏淡然問,正像杜絲雨說的,就連鳳璘貴為帝王,死了,對身後事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