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蕭煥怎能不知道眼前的孩子有多麼委屈?之前那叫景雲的小子話裏話外說的再清楚不過,孩子是去地下鬥獸場用積分換來了自己的藥和……然而正是如此,一如這一刻孩子深深的委屈,蘇蕭煥同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因為——握在手中細細的竹棍一下重於一下狠狠的抽落。孩子從起初賭氣的嗚咽到後來忍不住躲,繼而又從躲不過換到了求饒,無論是做師父還是做爸爸,蘇蕭煥都知道,讓眼前這個小小的身影求一句饒有多麼不易,然而……蘇蕭煥一咬牙,手中的竹棍卻是一下都不停狠狠往那入目驚心的小屁股上招呼。即使天兒曾有過暗獄訓練的經曆,然而身處黑暗深處多年的男人卻同樣明白眼前的孩子被保護的太好了。這孩子是在陽光下長大的,身處河的彼岸,他還沒有親眼見過河的那邊到底掩藏了多少令人觸目驚心甚至聞之便不由作嘔的東西。也因為這種不知道,他敢從五千英尺的高空縱身而躍,因為這種不知道,他敢什麼都不思考衝動舉拳,也同樣因為這種不知道,他踏入了自己這一輩子永遠不希望他踏足的地方……你不畏懼……我的孩子……即使你的出發點是那麼的令一個父親……令一個父親感動,但身處此時此刻的你不畏懼是絕對不行的……黑暗中的我們必須成為一隻隨時伺機而動的野獸,一隻凶猛成熟的野獸,它學會第一項技能永不是勇猛的搏鬥技,而是……趨。利。避。害。而你……你甚至不知道前方有什麼就敢從五千英尺的高空縱身一躍,你可以為了我而涉足你完全沒有能力涉足的地方,作為一個父親,我理應為你感動而驕傲,然而作為你的師父,作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下的我,我卻是如此的感到心驚和……和後怕。是的……蘇蕭煥又一次揚起的手突然狠狠一顫抖,他用一種完全說不出的表情看著眼前俯趴在桌上使勁哭的小身影,他看著孩子身後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我……蘇蕭煥一時闔上了眸子,他仿佛失神一般放開了不知何時鎖住孩子兩隻小手的大手,孩子小小的手腕上是被大手抓過的紅印……該死!男人有些頹然倒退了兩步,昏黃的屋子不太大,趔趄的腳步沒幾步就碰到了那放著臉盆的凳子,蘇蕭煥“噗通”一聲坐倒在地,盆裏的清水灑了他滿身。該死的!因為進入失落之土後一步步的失控,因為往昔那些埋藏極深的記憶,也因為越加累積的害怕與不安,我……我竟然……蘇蕭煥一時用大手狠狠捏在了自己的臉龐上想——明明是因為自己深深的無力,我卻竟然全部責怪到了孩子身上了。“爸……爸爸?”一隻還在顫抖中冰涼冰涼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上了他的額頭,蘇蕭煥下意識抬起頭去,哭花的小臉在和他目光相接時下意識打了個顫,繼而抽噎道:“不是……是師……師父……”冰涼冰涼的小手摸在他大大的額頭上,孩子繼續哽咽道:“我以後再也不去了,爸……師父你額頭好燙,你還在發燒,所以……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生氣……”男人一時有些口不能言,他靜靜,靜靜如傻了一般看著半跪在身前甚至還光著屁股摸著自己額頭的小身影。倏地!他伸出大大的手掌,一把將眼前的小身影狠狠緊緊攬入了懷裏,天兒嚇了一跳,身子在他懷裏先是僵住了。蘇蕭煥緊緊抱著孩子,他用大手攬緊那冷汗出的仿佛水澆過得孩子,好一會才輕輕,輕輕道:“爸爸真是糟透了……”懷中的小身影似乎下意識顫了下,又聽:“可爸爸害怕,從你從飛機上跳下來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在可控預計範圍內,爸爸很沒用,所以爸爸害怕,尤其是……爸爸竟然還丟下你一人暈倒了……”小身影先是哽咽著狠狠在父親懷裏顫抖了一會,好一會後才含著淚氣衝衝哭吼道:“我……我不要原諒你……”“是爸爸不對……爸爸很抱歉……”男人知道,他的眸子也已經霧了。“哇……”孩子在他懷裏突然大哭出聲,一邊哭一邊哽咽道:“我不想去那個地下鬥獸場,我原本沒想要去的,可是,可是你一直都不醒……”蘇蕭煥抱著孩子一時霧了雙眼,就在他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哎?這說什麼也是民宅啊,你們這樣闖進來隻怕,哎呦!”“碰”的一聲,木門撞飛,青年景雲是從外麵被打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