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在哭。男人披著黑色大衣拄著訂製龍頭拐杖靜靜立在房門口……“咳,咳咳……”抑製不住的咳嗽從男人口中溢出,乾天有些擔心的跟在男人身側,見男人又是好一陣咳嗽後忍不住說:“主子,大小姐和夫人都在房中,要麼我們也進……”“我該怎麼見靈兒?”輕輕淡淡的話音,卻赫然打斷了乾天欲要說出口中的話,拄著拐杖略顯疲憊靠在牆上的男人似疑問又似自問輕輕說著:“我該怎麼見靈兒……”片刻——“咳咳咳……”一聲重過一聲的咳嗽聲穿梭在了整個黑夜之中的黑色走廊間,和著屋中痛徹心扉的哭腔……乾天下意識閉上眼低下了頭,他知道,這個夜,注定有太多的不眠。……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包圍著他。奕天靜靜盤膝坐在禁閉室的一片黑暗中,他發現自己對這樣的黑暗既熟悉又陌生。令人窒息的黑暗無法避免的喚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但奕天驚奇的發現,自己竟不再畏懼這樣的黑暗,在這樣一片令人窒息的環境中,他的思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奕天想到了許多事,有一道光,柔柔的開始亮起,這光先是打在了他的眉心之間,繼而漸漸開始擴大起來。奕天睜開眼來,眼睛有一瞬間的看不清任何東西,繼而,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在他眼前清晰起來。“坤地……叔叔?”奕天還是看不清來者的樣子,但很奇怪的,他無比確定眼前這人的身份。此刻站在禁閉室門口的坤地被叫的下意識一怔,禁閉時間已到,他是作為負責人來放小少爺的,但……坤地曾將太多人關入眼前的禁閉室又作為負責人放過太多人出來。卻從來沒有哪一個人會在經曆了超過二十四個小時絕對黑暗之後像眼前的小少爺般沉著,多少鐵血的漢子熬的住酷刑卻熬不住在這絕對的黑暗之中待上哪怕僅僅十二個小時。毫無參照的黑暗,會無限放大一個人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恐懼,是人皆有恐懼,當一個人被內心最為恐懼的恐懼包圍時,其效果可想而知。而眼前的這個孩子——奕天已經揉了揉小眼睛開始從禁閉室的床上站起身來活動身體了。坤地有些抑製不住內心之中的驚愕,但他需要按照常理來確定對方現在的精神狀態,於是坤地沉默了好一會問道:“小少爺,一加一等於幾?”剛剛做了個拉伸動作的孩子眨巴眨巴眼,用看白癡一樣的表情看著坤地道:“叔叔,你是挨我爸爸罵了嗎?”坤地:“……”他再沒忍住的扶了扶額頭,這回扶著額有些尷尬道:“不,叔叔隻是太意外了。”“啊?”奕天活動著身子眨眨眼看他:“很意外我為什麼一眼就認出了您而不是乾天叔叔嗎?”坤地愣愣,不由向眼前的小少爺看去,不錯,這也是一個問題。孩子偏著小腦袋仔細盯著他看了一會,突然裂開小嘴笑道:“因為隻有您會在低頭的時候下意識輕輕動一下左邊的腳。”坤地愕然,下意識低頭向自己的腳看去——果不其然,自己的左腳幾乎不可見的動了一下。孩子這會已經將手插在褲兜裏向門外走了兩步了,繼而,他突然想起來什麼轉頭問道:“對了叔叔,你們把大伯大娘救出來了嗎?”……一輛黑色的普通轎車緩緩駛入了城東一家寫字樓地下停車場。穿著風衣的年輕人從車中走出,他似乎對著打開車門的秘書吩咐了一句什麼,繼而轉頭向電梯間走去。黑暗中,一路跟了很久的中年男人坐在車點燃了一根煙盯著走入電梯間的年輕人道:“肯定不是偶然。”“啊?”副駕駛上的部下沒聽清中年男人說什麼,愣了愣道:“趙將軍,您剛剛說什麼?”麵色有些陰沉的一號設施第一長官趙偲冷哼一聲道:“遊小公爵前腳踏進一號設施,後腳那幫人就知道了關押燕校長的房間,你覺得這是偶然嗎?!”副駕駛上的小士兵愕然,卻見趙偲狠狠掐滅了手頭的香煙甩開車門而下道:“走,我們跟上去看看這小子到底要去見什麼人!”……“主子。”乾天有些擔心的看向男人——後者正借靠一根拐杖支撐著整個酥軟酸麻的左半身。“又不舒服了嗎?”乾天不敢去扶麵前的男人,他跟在男人身邊這麼多年,深知這個男人的淩傲,眼前的男人絕不會允許自己借助任何人的力量。蘇蕭煥用唯一能用上力的右手靜靜拄著拐杖,他半倚在牆間闔上眸子去聽屋中妻子和女兒的動靜,好一會才緩緩睜開雙眼道:“不哭了,是嗎?”乾天心底有些失笑,但笑意之後卻又盡數是抑製不住的心酸,他貼上門扉靜靜聽了一會,繼而轉過身來點了點頭道:“聽得出是夫人在說話,大小姐不哭了。”微微猶豫了一下,乾天還是說:“主子,要麼我們進去吧?”蘇蕭煥還未答話,乾天領口間的通訊裝置突然響了,他皺了皺眉接入響鈴頻道:“怎麼?”“先生,門口有個年輕人說是隸屬天字一號訓練營,編號444,他現在請求越權直進入地下二層,但基地資料顯示他隸屬研發部,現級別並不能直接進入基地二層以下到您的位置,請您決斷。”乾天微微一愣,抬頭向男人看了過去。先前聽簡訊的時候男人又一次猛烈咳嗽了起來,顯然也沒聽到多少話,乾天下意識想扶男人的時候男人已經漸漸止住了咳嗽,隻是拄著拐杖直起腰來的身子疲憊至極,他有氣無力的說道:“老四嗎?”“是。”乾天擔憂看著麵色蒼白的男人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直通二層以下是局域內的安保係統,他一個人進不來,你上去迎一下吧。”男人說話間又輕輕嗽了幾下。乾天低頭應了一聲,轉身要上去接四少爺時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走廊間萬分疲憊靠在牆上的身影,片刻,他忍不住道:“主子。”靠在牆上的身影慢慢抬頭向他看去,走廊間有些昏黃的光亮打在那略顯寂寥的麵容之上,竟多了許多說不出的心殤。“請您節哀,主子。”乾天發現自己的話音竟然不知何時起也有些哽咽了。“咳,咳咳咳……”又是幾聲斷斷續續的咳嗽後,男人輕輕道:“上去接老四罷。”乾天不再說話,他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就此轉身離去了。……地上,電梯間盡頭的廊道拐角間。“將軍,那小子似乎是在電梯間等什麼人。”小士兵偷偷趴在走廊拐角間監視著不遠處披著黑色風衣的年輕人。“出來了出來了!有個人出來迎他了!”“出動!我們去看看到底是何方人物!”趙偲手中的煙蒂掉在了地上,悠悠的煙,就這樣漸漸飄向了未知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