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晚飯時分】(1 / 2)

六點五十五分的時候,紫教授下班回家了,季節漸漸走入了深秋,從屋外歸家而來的紫媽媽攜著一身秋天傍晚獨有的氣味,小真非常熟悉這種味道,那充斥在他整個童年與少年時代,幾乎每個傍晚,遲遲歸家而來的師娘都會站在門口一邊放下手提包一邊朝著屋中微笑道:“兩個臭寶,我回來啦。”這一天也不例外。攜著一身屋外的涼,卻更帶著獨屬於紫媽媽的氣味,她用鑰匙打開家門踩著並不太高的典雅高跟鞋走入家門,紫眮站在鞋櫃前一邊換鞋一邊喚道:“我回來啦。”小真有些慵懶的輕輕靠在沙發上,因為睡得久了便換了個懶洋洋的姿勢斜坐在了沙發上。他前半刻本還在同弟弟聊天,此刻已經歪著腦袋朝門口的紫媽媽微笑道:“師娘。”紫眮笑著轉頭向他瞧了一眼,坐在小沙發上的少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朝她招了招手,天兒說:“媽媽~”紫眮含著溫暖的笑意卻又有些埋怨的前後分別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她說:“一個比一個不老實,身上是不疼了?怎麼跑到樓下來了。”天兒扭過頭笑他四哥,遊小真下意識的笑了,他朝他師娘做了個鬼臉,撇了撇嘴這才道:“疼~”他說完這個字又揚了揚下巴,示意了一下廚房的方向裝作十分委屈的模樣道:“等會您可得幫弟子好好說說。”紫媽媽換好了鞋,脫掉了風衣掛在衣架上轉過頭來白了他一眼說:“你師父打你打錯了?叫你一天抽煙,這回看你以後還有沒有膽子再抽!”說著話,人卻顧不得喝口水徑直了走上前來摸了摸遊小真的額頭,在確定了後者已經不再發燒後這才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指了他一下道:“那麼重的傷還不老老實實在樓上睡著,叫你一會再折騰的發了炎燒起來你就高興了。”“哎呀師娘……”遊小真叫他師娘嘮叨的有些怕了,一時苦了臉可憐兮兮的抬頭看著紫媽媽說:“真兒都睡了一天了,再睡下去豈不是要長毛了,那以後就不該叫遊小真該叫遊長毛了!”紫媽媽叫他說笑了,伸出手來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瞪他:“從小到大從來就不讓人省心。”遊小真嘿嘿笑了一下,往沙發一邊蹭了蹭拍拍空出來的位置道:“太奶奶您上班勞累辛苦,快快請坐,小天子!”遊小真轉過頭去給奕天使了個眼色佯裝吹眉瞪眼道:“你還不趕緊去給我們太奶奶端茶倒水?!”奕天叫他四哥也給逗笑了,站起身來略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轉過身去客廳的另一角給二人“端茶倒水”去了。遊小真一時笑嘻嘻的看著弟弟的背影,頗為滿意嘖了嘖舌道:“這有個弟弟就是好啊,使喚起來真是得心應手。”紫媽媽坐在他身旁有些無奈的笑白他一眼,道:“說正事,看你這臭小子又有什麼事要求我?”小真“嘩”了一聲佯裝吃驚,轉過頭來張大了嘴說:“太奶奶果然天人,您簡直就是神了!”“少拍我馬屁。”紫媽媽見他越來越沒個正經,狠狠瞪他一眼道:“再不說正事師娘去廚房幫著做飯了。”遊小真“哎”了一聲,伸出手去拽住紫眮開始撒潑打諢道:“有事有事,您別走您別走,真兒是真的有正事要和您商量,真兒想知道,您是通過什麼才能準確確定出絕殺的抗體的?”紫眮聞言愣了愣,她一時正經向遊小真看來。遊小真抿了抿唇,突然有些無奈道:“這事真兒隻能和您說,真兒可能發現絕殺的抗體了,隻是這個人的身份隻怕得勞您幫著保密……”遊小真漸漸擰起了眉,他看著紫眮字句鄭重道:“您知道,十六年前師父的飛鷹軍曾遭友軍背後捅了一刀,也正是因為這一刀,飛鷹全軍才落下了個泄密之罪。真兒身邊有兩位身手不凡的親信,他們明裏的身份是帝國通緝之犯,但實則……”遊小真向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這回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但實則此二人曾經更是編錄在帝國特工行動組下最頂尖的兩位特工,同時,也正是十六年前受命於背後捅了飛鷹軍的行動小組成員。”紫眮的眸子微微一沉,遊小真鄭重看著紫眮繼續說著:“即使師父他心裏很清楚造成這些事的根本原因壓根不關底下的一線行動組成員,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他會不在意,畢竟……”小真沒有再說下去,紫眮卻明白這孩子沒有說出口來的下話。畢竟……人非聖賢,以男人的性子與多年前飛鷹遭遇一事來看,他能做到不去追究便早已是氣度過人,可若此二人不請自來暴露在他麵前的話。——於情於理,那都是確確實實的血債。紫眮長長歎了口氣,她突然想起什麼問麵前的年輕人:“真兒,關於你師父的事,你知道了多少?”“不太全,但……”遊小真擰著眉一字一句鄭重開口:“結合一些攤在台麵上的事件與阿掩向弟子透露的信息來看,隻知道飛鷹被抹殺一事確實是被冤枉的,並且知道此事和多年前您帶隊研發出的生化武器‘絕殺’息息相關,可再深一層的……”遊小真搖了搖頭,繼而又沉默了一下道:“不過其實並不難猜測,畢竟這世間之事,歸根到底終是與利益密切掛鉤,想必是礙著了什麼人的利益罷。”紫眮輕輕歎了口氣,她隻是伸出手去摸了摸遊小真的頭,她一個字都沒有說。……闊別足足三年有餘,遊小真回到了家來和師父師娘弟弟一起吃三年之後的第一頓家常飯。飯是在客廳吃的,期間男人落座之後揮了揮手示意站在一旁侍奉的劉嬸道:“你也坐。”劉嬸多少有些不自在,她幹幹笑道:“蘇先生,我就……”“您坐下吧。”紫眮微笑著站起身來拉了劉嬸一把,她將劉嬸安排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上握著後者的手柔柔笑道:“咱們就是吃個家常便飯,沒那麼多規矩,你瞅我們家的臭小子還在沙發上橫著呢。”紫眮指的自然是此刻趴在沙發上正和弟弟打鬧中的遊小真,後者聽到師娘如此說來,扭過頭來做了個鬼臉一本正經道:“我是傷患!理應要被特殊對待!”紫眮笑著還沒來得及說話,坐在妻子身旁的蘇蕭煥已冷冷瞪他一眼嗬斥:“趴就好好趴著,吃個飯也不老實,趴不住你就下來站著!”遊小真撇了撇嘴,不再伸手和弟弟打鬧,他蔫巴巴趴在沙發上扭過頭來用胳膊肘戳戳身旁坐著的天兒道:“天兒四哥要吃蔥花餅。”少年忍不住的笑了笑,他伸出手去茶幾上撕了半塊蔥花餅來轉身對身後的遊小真道:“四哥,喂你?”遊小真趴在天兒身後“啊”的剛剛張開了嘴,便聽沙發那頭的男人擰著眉頭再次嗬斥:“他手也傷著了嗎?越來越沒樣子!叫他自己吃!”遊小真:“……”心中此刻忍不住的想:哎……在遊家小爺我都是躺在床上等人端著盤子來喂的啊!想歸想,到底還是老老實實從弟弟手裏接過了蔥花餅默默啃,一口蔥花餅咬了下去,遊小真突然間就什麼抱怨都沒了。蔥花餅真的很普通。沒有華麗的外表做衣,沒有精美的餐具陪襯,這麼一個餅想來造價也不會太高,但遊小真吃著吃著突然就有些酸了鼻頭。比拉菲貴上若幹倍的柏圖斯算的了什麼?價值連城的阿爾巴白鬆露又算的了什麼?人這一輩子,酒肉終歸是穿腸而過,即便是穿金戴銀終卻也難買心中一片安寧。遊小真一口一口慢慢吃著手中這塊普普通通的蔥花餅,這些年來他天南海北走過太多太多的路更結實著太多太多所謂他們這個圈子中的“上位者”,然而一方水土養就一方人……遊小真此刻覺得,這世界上再昂貴再珍寶的食物也比不得他此刻手中這一塊沉甸甸的蔥花餅,遊小真花費了好久才吃完了這小小一塊蔥花餅,他轉過頭,向偶爾同妻聊聊工作上事的男人看去……“你們中醫係這邊陳院長要是也退下來的話,能頂住梁子的老人怕是就要都走光了。”男人轉過頭,他向妻深深看了一眼。紫眮似乎有些無奈,她輕輕歎了口氣道:“現在院長的位置可不比大哥在的時候了。這些個小年輕們一上來,對在位的老人們指手畫腳的,雖說有幹勁是好事,但你也知道,這學術界總歸是得有幾位大拿的,不能一味放著他們借著改革的名頭瞎胡鬧。”紫教授搖了搖頭,想起什麼又道:“這幾年撥下來的款項雖多,任務量卻也重,這錢說實話真的不好拿。都說教師這個行業越來越市儈,可大環境就是這樣,不市儈哪行,不市儈的那就得餓肚子。”聞言,男人輕輕歎了口氣,他悠悠歎道:“還是要純粹些的好。”“理倒是這個理,可人呐——”紫眮有些無奈的看了丈夫一眼說:“人總得要往高處走的,就說這些個孩子……”她話音一轉,向沙發上的兄弟二人看了過來道:“他們能甘於寂寞?”蘇蕭煥聽妻子說到這,也向兩個孩子轉頭看了過來,他沉默了片刻,最終看著兩個孩子慢慢說著:“小聰明總是一時的,能夠不受誘惑,學會耐住寂寞,方才是成就大家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