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家裏那點醬醋茶】(1 / 2)

能混到劉醫生這個身份地位的……那或多或少還是不能光擁有“硬實力”的,劉醫生強烈覺得自己需要趕緊離開眼下這個是非之地,於是他做出了今天進門以來最明智的一項決定,他一本正經的同誠邀他留下來吃飯的紫教授說:“紫姐,我這邊還有個挺要緊的病人,我得趕過去看看,您和……您家先生吃著,有需要您再叫我。”紫眮也沒當回事,點了點頭寒暄了兩句親自把劉醫生送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她莫名其妙發現沙發上某個人正一臉陰沉沉的環著雙臂看他——顯然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紫媽媽再聰明眼下也有些繞不過來這個彎來,她眨眨眼挑著好看的眉看丈夫,疑道:“怎麼?”“哼。”蘇蕭煥麵無表情回了她一個單音節的字,紫眮一時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她見丈夫這般模樣估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下意識向那邊開始狼吞虎咽吃肉中的兒子看去道:“媽媽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麼了?”話問到這,她又叮囑孩子:“天兒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塞了一嘴肉的少年鼓著腮幫子抬起頭來看著母親嘟嘟囔囔說:“媽媽,劉叔叔好像喜歡你,所以爸爸他有點不高……”“你是不是吃飽了?”少年話都沒說完,坐在沙發中的男人鐵青著臉抬起頭來看向兒子陰著臉問。奕天:“……”這回不敢再說話默默低下頭去繼續猛吃。紫眮聽兒子說到這愣愣向丈夫看去,坐在沙發中的男人還在慢條斯理麵無表情翻著手中那本誌怪類讀物,紫眮眨巴著眼看了丈夫好一會,見後者一副並不打算吃飯的模樣,終是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聲來上前坐到丈夫身邊握住丈夫的手道:“你這人真是,那小劉是我同事,我就是出於禮貌,要不你說我們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蘇蕭煥聽到這心底突然覺得很是有些不舒服,他從書中抬起頭來擰著眉看向妻道:“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紫眮叫他這般重複自己的話音給逗笑了,一時哭笑不得道:“你這人……這也太會抓重點了吧,重點難道是最後這句嗎?”男人麵無表情的又冷哼了一聲,繼而合上了手中的書抬頭向乾天看了過去道:“你這會下樓去給小少爺辦出院手續。”本來……辦理出院手續這種事當然是紫教授這種醫院內部人員更方便些的,更何況乾天壓根就沒有經手過奕天這次的入院手續,這會叫乾天下去辦理自然免不了又是一場麻煩,紫眮哭笑不得的看著麵色有些為難的乾天道:“好了好了,我不去不就是了,乾天你下去找一下雲兒讓雲兒去辦吧。”乾天沒忍住的笑了,他衝著女子點了點頭在看了男人一眼忍不住開玩笑道:“謝夫人解圍。夫人您趕緊瞅瞅,主子這名副其實的蘇扒皮尋常到底是怎麼欺壓我們這些勞苦大眾的。”蘇蕭煥聽乾天說到這,忍不住擰著眉抬起頭來看向後者道:“你是很閑嗎?”乾天略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不過既然這種能擠兌男人的機會很少見,所以他臨了出門前還是忍不住回頭補了一句道:“主子,屬下以往總覺得人家說男人越大越孩子氣是瞎扯,今天卻算是眼見為……”“碰”的一聲響,男人手中的那本誌怪類讀物很淒慘的被拍在了乾天拉開的房門上,蘇蕭煥眯著眼一言不發的瞪,乾天這回攤攤手,腳底抹油般的扯呼了。蘇蕭煥叫乾天這般“一氣”,滿肚子的不舒服總算散了好多,但收回目光來時還是沒忍住冷哼了一聲道:“一個個現在都是越來越沒大沒小的,真是皮癢欠收拾了。”紫眮聽丈夫這般說來忍不住失笑,她搖了搖頭悠悠歎了口氣道:“突然想起來這兄弟二人剛剛跟在你身邊的時候,滿軍也找不出幾個人能一眼辨出他兄弟二人,你那時候真是奇了怪了……”蘇蕭煥轉頭向妻看了一眼,繼而他想起什麼來又向那邊大吃特吃中的兒子看去問:“你呢,跟你媽媽說說,你是怎麼準確去辨清你二位叔叔的。”畢竟除了天兒,幾個孩子中其實連最聰明的遊小真也時常分不清這兄弟二人到底誰是誰。正在猛吃中的天兒一愣,他眨眨眼先向父親看了一眼,這才扭過頭向母親看過去仔細想了一會鼓著滿嘴的食物嘟嘟囔囔道:“會有很多不一樣的,比如坤地叔叔喜歡在低頭的時候動一下右腳這種事,當然最主要的……”天兒似乎是在尋找一個貼切的詞,片刻他兀自點了點頭正色看著母親道:“最重要的是兩位叔叔除了長得像以外其實……呃……他們身邊散發出的那種感覺有點像顏色一樣的東西完全就是不同的。”紫眮愣住,她下意識向兒子看了過去,天兒說完後又一次埋頭開始大吃特吃了。紫眮不由傻傻的轉頭向身側丈夫看了過去,她突然忍不住擰起眉來同身側丈夫極輕極輕道:“難道說……天兒也是看得見的?”蘇蕭煥靜靜看著兒子沒有說話。他罕見的沒有去回答妻的疑問。……這場大傷回家後,蘇蕭煥不允許兒子短時間內再下到基地裏去帶著他們隊裏的外勤訓練,少年多少是有些不習慣的,更何況他有些著急於眼下這種特殊時期時下必須要快速提高自己的能力才行,於是一回家後他就膩在男人身邊開始發動“黏纏”攻擊。“爸爸,我早上不去的話下午放學回來可以去嗎?”坐在沙發上看書中的男人壓根不搭理他。“我不會去太久的,而且又不做什麼劇烈運動,就是過去跟著一起活動一下筋骨。”少年繼續黏在男人身邊,這回從先前隔著茶幾說話幹脆站到男人身前了。蘇蕭煥從所看書目中抬起頭來向他看了一眼,他定睛向孩子頭上還沒拆幹淨的紗布看了一眼,麵無表情將目光又一次移向書中道:“不是快考試了嗎,上去看書去。”奕天見父親不鬆口,心道自己要真等二十天後考完試那中途四哥那邊萬一出個岔子豈不又會變成一副完全無能無力的模樣了?他有些不能容忍這種可以料想到的無能無力,便有些焦急上前一步這回幹脆直接站在了父親身前道:“爸爸,您這是假公濟私了,您這麼做是不符合咱們暗獄裏的規矩的。”蘇蕭煥叫兒子一句“假公濟私”說的一愣,他下意識抬起頭來向身旁站著的小身影看去,就這樣盯著兒子看了好一會才忍不住擰著眉道:“你是不是皮癢了,是聽不懂為父說話還是怎麼?為父再說一遍,在你這次考完試放假之前,不允許你再參與一切暗獄內的事宜,包括訓練也不準去,要是在此期間膽敢自作主張叫為父抓住……”蘇蕭煥話說到這,他眯著眼深深看了一眼兒子這才不冷不淡道:“你就自己掂量吧。”這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脅了,少年靜默立在男人身旁不動聲色瞧了男人好一會,見後者翹著二郎腿意態悠然半躺半坐在沙發中翻著那本沒看完的誌怪類讀物一點都不打算搭理他,少年覺得有點泄氣,畢竟眼下這種感覺就像自己一拳頭揮出去卻生生打在了棉花上一樣。更不要說何況這團棉花裏還藏著刺呢!奕天並不知道男人在他這次大傷時深深體會了一下險些失去他的感覺,白發人送黑發人是怎樣的悲愴這些個孩子當然不會懂——但,男人卻真真感到了那種撕心裂肺般的備受煎熬。在兒子和女兒二人撞上欄杆的那一刹那,在蘇蕭煥奔上前去抱著昏迷中的孩子滿手都是後者的鮮血,在他看到這個小臉不再有神情靜靜昏迷在病床之中……蘇蕭煥並不怕死,他對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現狀有一種超然之態,但他很怕這群孩子有事,他很怕自己不得不再一次眼睜睜更束手無策的麵對別離。這一年他四十有六,這一路走來四十餘年的歲月中他已經見證過太多太多的相逢與離別,從老師到飛鷹軍,從飛鷹軍到幾位兄長……即使如此,他還是無法習慣,無法習慣那種失去一個人後仿佛鈍刀子割肉般難以描述的痛楚,無法習慣……一個鮮活的生命一轉身間便成了永遠。白發人送黑發人也許更將是這些別離中最大的悲愴,麵無表情翻動著書目的男人此刻其實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他那淩亂的思緒在這一刻間早已穿越時空,蘇蕭煥不知道如果這個孩子有事自己會怎麼樣?像三年前大哥去世般那樣怒火中燒嗎?不……他甚至根本就不敢對這樣的事做出試想,他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可笑,不畏風雨頂天立地了一輩子,直到快知天命時竟開始變得畏手畏腳了。奕天哪能懂父親到底在想什麼,十五六歲的孩子自己心裏其實早有了自己的打算,他眨著眼默默立在父親身旁看了父親好一會,純屬於習慣性的應了一聲小聲道:“那……我上樓去看書了,爸爸。”奕天話雖這麼說,心中卻想從二樓翻個窗什麼的對他們這群專業外勤來說還不是小打小鬧,晚上這場訓練他是一定要回去的,不光為了訓練,很大程度上……也為對自己那邊部下做個交待——畢竟事出以來他還沒有回過隊裏。蘇蕭煥無動於衷翻動手中書目淡淡“恩”了一聲,在少年轉頭剛走了兩步時突然抬頭對著孩子的背影道:“好好看書。”奕天很多年沒聽父親這樣跟自己說過話來,聞言自是轉過頭來微微一笑道:“好,爸爸。”蘇蕭煥知道這孩子其實也是有夢想的,這孩子一直以來,其實都隻想去做一個純粹的人。不同於女兒或老四他們的豪情壯誌,兒子這個夢想渺小平凡到太容易讓人忽視了……但也正是如此,蘇蕭煥想——這樣不也很好不是嗎?平凡與普通是他和妻追了一輩子的東西,如果說一生奔波是他們的命,那也許終有一天,這個孩子會幫他和妻實現的吧。他們所一直追求卻一直沒有達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