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十八閣】(1 / 2)

當奕天坐在駕駛座上的時候,他有點不敢哪怕透過倒車鏡向駕駛座後的那個男人看上一眼,他隻是嫻熟的發車開車,方向盤向左一打,破破舊舊的老黑車漸漸上道了。和孩子不同的是,坐在駕駛座後主位上的男人一直環著雙臂目不轉睛的在透過倒車鏡看著少年,蘇蕭煥那雙仿佛鷹隼一般的眸子精光四射,仿佛一眼能徑直了看到別人心裏一般,通常狀況下極少有人敢同他的這雙眸子相對視——所以男人很多時候喜歡戴上一雙細框銀色眼鏡。蘇蕭煥就這麼環著雙臂透過倒車鏡瞅了開車中的孩子好一會,在發現後者始終都不抬頭時這才有些沒好氣的扭頭向車窗外瞧去,深秋的道路兩旁一片荒蕪,蘇蕭煥聞到了冬的氣味。不知道怎麼開口,接下來的路途中,整個車中陷入了一片沉寂,隻能偶爾聽見老黑車在顛簸之後發出了零件鬆散的咯吱聲響。男人突然之間有點想念那個小小的,軟軟的,會趴在後座上摟著椅背擰著小眉頭嘟著小嘴一個勁的喚他:“爸爸,爸爸,爸爸你聽我說嘛……”直到副駕駛座上的妻略感哭笑不得,轉頭一邊把孩子抓住一邊夠過去給後者係著安全帶叮囑:“爸爸開車呢,不準瞎胡鬧,多危險啊……”“哦……”小團子擰著小眉毛一臉不高興的讓母親係好身上的安全帶,開車中的蘇爸爸終是無奈,抬起頭來淡淡向倒車鏡中掃一眼問:“怎麼?”孩子像是一下就被點燃了,他倏地一聲抬起頭,倒車鏡中倒映著他那甜甜的笑顏,他說:“我昨天可厲害了!我……”……“爸爸,我們到了。”恭恭敬敬的聲音打斷了男人有些淩亂的回憶,仿佛驟然驚醒一般,他轉過頭,像身側那拉開了門此刻仿佛一個小衛士般候在門外的身影瞧去——少年這個打開車門並候在車門旁的動作標準至極,挺拔的身軀,優雅的舉止,一舉一動中無不彰顯著這個孩子受過極為嚴格的訓練,所以即使苛責如他,眼下竟也無法挑出一絲一毫的毛病來。蘇蕭煥坐定在車裏,他就這樣靜靜盯著候在門外仿佛貼身護衛一般的孩子,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直到——“爸爸?爸爸?爸……”少年又接連喚了他三聲,見不遠外有一群人浩浩蕩蕩並肩過來,父子二人間的對話這些基層人員已經聽得到了,少年便非常平靜的改口道:“主子,咱們到了,當地的負責人員已經過來,請您指示。”蘇蕭煥下意識的皺眉,他叫孩子先前一聲稱呼和接連而來的一段話說的滋味百般,但車外有那麼多暗獄基層人員,眼下的狀況也不允許他繼續一個人坐在車裏去感傷……男人麵無表情從車中踏步而出,深秋的夜裏很有些涼,少年及時的鑽進車裏拿出男人的大風衣罩上了後者的肩頭,繼而,因為湧上來的人有些眾多,他非常認真的向前一步攔在男人麵前看著眼前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道:“誰是這塊區域的負責人?”話說到這,少年從口袋中拿出了象征著自己隊長身份的證件道:“我是暗獄丙道八隊隊長奕天。”這是一句自我介紹,他與父親此次下來的區域是基地西邊靠近郊外的一處武器工廠,少年擰著眉掃過眼前烏壓壓的一群人,所謂人多嘴雜,更何況眼前都是些暗獄裏最基層的工作人員,奕天必須要考慮到男人的安全問題,於是少年擰著眉再說出口來的話便是一句命令了:“誰是這塊區域的負責人?叫他馬上出來見我。”奕天話音剛落——“我我我……”一個有些禿了頂的胖子擠過眾人來一路氣喘籲籲的跑到父子二人跟前,此刻扶著膝蓋一邊粗喘一邊道:“隊長大人,我……我是。”他八成是個高度近視,喘了好一會後才來得及將脖子間掛著的眼鏡戴了起來,看到眼前的少年時分明一愣,他有點難以想象眼前這個瘦瘦弱弱的少年人會是暗獄中鼎鼎大名的三十九位外勤隊長之一,一時忍不住愣道:“丙道第八隊長?”奕天倒也不怪眼前這胖乎乎的負責人會這麼驚訝,畢竟從另一個層麵上來說,暗獄裏這三十九位外勤隊長代表著的正是暗獄眼下最高戰力,對方會驚訝也是情有可原的。奕天麵無表情點點頭,他伸出手去示意對方握個手道:“丙道第八隊長,奕天。”對方胖乎乎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下後才狠狠握住了少年的手,力氣大的讓少年下意識蹙起了眉,這胖乎乎的負責人感覺都有些語無倫次了:“西郊武器一廠廠長,錢多。”恩……看起來你錢是挺多的,奕天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他轉過頭向身後父親瞧去,正當他打算和眾人介紹男人時——“獄司,坤地。”蘇蕭煥開口了,他的自我介紹隻有短短四個字,卻引來在場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唯有奕天……他傻愣愣的看著父親一時真真不知說些什麼好。片刻,披著黑色大風衣的男人看著錢多廠長麵無表情道:“說說情況。”……錢多在前麵引路說明情況,父子二人在一步之後不疾不徐的邊走邊聽,眾人敏銳的感覺到,此刻戴著棒球帽的少年一直都是處於警戒狀態護在男人身旁不出半步的。最近正值亂世,不說男人身體的問題,奕天又從四哥那裏得知修羅家的那個小子花樣眾多,他此次和父親夜裏出來並沒做什麼前期安排,暗獄這麼大,他們來的又是平常無關緊要的基建西區這邊,不說本身就疏於管理,就從男人出行的流程來看……奕天也覺得實在是不合規矩。少年不知道的是,如果當真要從流程來看,他爹此刻其實正處於半“休假”的狀態,這種情況下即使暗獄被炸了蘇蕭煥也沒有職責大半夜的跑出來看什麼“奇怪的事”,說句不好聽的男人其實當場轉頭給靈兒撥個電話便什麼都解決了。所以今晚這件事認真說起來一半是因為公差,而另一半……是蘇蕭煥覺得他兒子實在太閑了,帶出來放放風後總不至於再跑去翻窗了吧?奕天當然還不知道他父親此刻正處於大權外放中的狀態,如果知道的話,他也絕對不會貿然就這樣隨著男人出門。暗獄其實有暗獄的規矩,因為暗獄的特殊屬性,在很多緊要關口處其實都是認令不認人的,蘇蕭煥前幾天的時候就把大多數暗獄之主的權利外放給女兒以便後者能更好的行事了,這樣的權限在暗獄之中當然也隻能隻此一家,所以眼下,男人身上戴的ID證件,連最基本的一個大門都沒法打開。所幸,在通過身份核驗時,天小隊長身上還有一隻閃閃發光象征著外勤最高水準的隊長通行證,奕天也不可能讓父親去核驗身份——畢竟某人剛剛說他是坤地,這若打一下後可不就什麼都露餡了?奕天將自己的隊長證件從核驗機上拿起來時,他見錢多廠長正小心翼翼的看著男人,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履行職責走走流程讓獄司大人也過一下安檢,便見收起證件的少年已搶先一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同男人道:“您當心台階,請往這邊。”堂堂一個暗獄的隊長大人如此恭恭敬敬請行去了,錢多廠長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麼,蘇蕭煥麵無表情走過了身份核驗通道,轉過頭看錢多道:“去事發地看看。”錢多趕忙點頭在前麵帶路,一路走來他已經把發生的情況和父子二人彙報了小大半,說到此時突然有些白了臉道:“您二位是知道的,基建這邊不如什麼外勤處是高危部門,但平常作業之中也逃不開風險,所以每年上麵都會批下來一定數量的傷亡名額,按理來說,我們今年的傷亡情況其實完全還在可控範圍之內,但這起命案吧……實在發生的離奇,如果是尋常的工傷意外之類的話我們早上報評估處進行補償福利評估了,隻是這個……”錢多話說到這,人止步於一間貼滿了“密封”警戒條的房門前略有猶豫的看著父子二人,奕天下意識向父親看去,在看到男人麵無表情點了點頭後他抬頭對錢多道:“打開吧,我們就是為此而來的。”錢多的臉色仿佛更蒼白了,片刻之後他伸手招呼身旁的保安去把門上的封條取下來,他站在門旁一邊示意保安開門一邊用那橫肉滿臉看起來極其讓人不舒服的表情看著父子二人道:“您二位……做好心理準備。”少年下意識的皺眉看著錢多,他心道對方好歹也算是一廠之長,搞這麼一副活見鬼的表情出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一念至此,他正打算扭頭湊到父親那邊向慢慢打開的門裏看去——突然!少年臉剛剛湊到男人身旁,還沒來得及向門裏瞅上哪怕半眼,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但少年明顯覺得有意居多,父親竟是擰著眉上前一步用身子擋住了他的視線繼而沉聲對著門邊的保鏢道:“關上。”少年看到那高高大大上前來開門中的保鏢此刻看著門裏一臉驚恐萬分的模樣,對方顯然是沒能聽到男人說話的。奕天愣了愣,對方的表情實在是太嚇人了,他不由下意識想繞過父親的身影去看門裏到底出現了什麼,身子剛剛往右傾斜出半分——“碰”的一聲響!卻是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鐵青著臉上前一步親自拍上了門,蘇蕭煥的表情雖沒有一絲保鏢臉上的驚恐,但沉的卻仿佛能結上了冰般,片刻:“聯係靈……西司之主燕靈兒。”男人沉著臉看著少年慢慢道:“讓她派十八閣的刑偵司過來。”少年愣住了,十八閣是暗獄內極為特殊的存在,獨立於所有部門之外,是整個暗獄最高的掌刑之司,十八閣中十八位掌刑司各有所長,唯一一處相同之處是——這十八人皆無七情六欲,是真正隻聽命於暗獄之主仿佛工具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