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豪賭之後】(1 / 2)

透明的特製抗體漸漸消失在了遊小真手中的針管中,它們向男人的體內慢慢注入,小真靠在床側大喘著粗氣含著淚,他目不轉睛盯著男人瞅。他感受到自己的手一直在顫抖,他又狠狠捏了一下顫抖中的手,就仿佛是要把那隻空了的特製針管捏碎在自己手中一般。除了很多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當小小的他扒在巨大的橡木豪門外看到父親將黑洞洞的槍管指向了母親的那一刻……除了那一天以外,遊小真再也哪怕未曾聽到過自己的心跳如同眼下一般的狀況。小真覺得,他的心跳是靜止的,除了心跳以外,眼前的一切都是靜止而沉默的,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純粹的黑白二色,他感受不到師娘在哭,他也感受不到自己手中的針管已經空了,他甚至感受不到——他幾乎已經不知道自己還在思考什麼了。滴的一聲輕響,仿佛是在試圖去喚醒這場古老而特別的黑白場景般,小真傻傻的,傻傻的向那個製造出微小聲音的東西看去——男人心口前項圈上的警示燈從紅色變成綠色了。顫抖的手漸漸拔下並鬆開那隻特製的抗體針劑,後者“噹噹”敲落在地滾入了床下,小真顧不上它,他的第一反應是伸出手去,他從白大褂口袋取出了這些天二十四小時不離身的數據儀,就仿佛讓自己分裂了一般,他強製性的命令那個專業的自己去分析此刻閃爍在屏幕中的數據。血壓正在降低下來……心率漸漸恢複正常……血紅蛋白急速變化…………精密的數據儀上,每一項跳躍閃爍中的數據都在向他表明著……“哈……哈哈……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的癱倒在地,他癱倒在了床邊更“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數據儀從他的手中掉落在了他的身旁,他先是忍不住的笑,繼而他突然抱住頭,像一個嬰兒一般將自己蜷縮在床邊這一畝三分地中,繼而——“嗚……啊!!!”年輕人開始失聲痛哭,就仿佛要將這些天所有的情緒一股腦全都發泄出來般,他抱著腦袋蜷縮在床邊嚎啕大哭。“蕭……煥?”由始至終死死抱住丈夫不鬆手的女子在側目看到小真掉落在地,那個還在正常工作中數據儀的屏幕時,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她很怕這是一場夢,所以她很輕很輕的,又喚了一聲眼前床中呼吸漸漸平緩下來的丈夫道:“蕭煥?”不知過了到底有多久,好似足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般。床上的男人就在這樣的柔聲呼喚之中慢慢,慢慢睜開了眼來,紫眮驚喜的看到,他的眸子已然恢複做了往日裏的黑白二色,隻是那雙素來神采奕奕的眸子此刻變得有些渙散,他轉過頭來,他靜靜,無聲,看著身旁明顯非常激動的女子……“蕭煥!”紫眮亦忍不住的一聲哭嚎,她撲倒在丈夫的胸口前淚流滿麵,科學家們常說女人每天要說兩萬個以上的字,闊別這麼多天不見,她真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告訴他——她想要告訴他,她是真的很想他,她也想要告訴他,她再也不會離開他的身旁留下他一人,去它的什麼絕殺還是任何其他的,她……“你……你是?”然而,一聲輕輕而沉沉的話音,似乎對她來了悶頭一棒般,她抬起頭去,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男人卻像正在看著一個陌生人般的眼神。遊小真隻覺得自己許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他“蹭”的一聲從背靠床邊蜷縮的狀態轉過身來跪在床旁傻傻看著眼前的男人道:“師?師父?”因為這聲呼喚,蘇蕭煥慢慢轉頭向他看來,他沉默著定睛默默看了遊小真好一會,他大概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卻最終……他皺著眉仿佛十分痛苦般咬牙閉了下眸子,再次睜開眼來,因為身體虛弱,所以他有些有氣無力的看著眼前這兩個陌生人慢慢問道:“你們是誰?我這是在哪?”……和煦而溫暖的午日陽光鋪滿了整間豪華病房,然而屋子中的所有人,此刻都陷入在那死一般的沉寂中。靠坐在病床上的男人麵色白的如紙,他正在接受專業人士的診療,專家此刻坐在床側拿著一組照片中的其中一張問他:“您認識這個人嗎?”男人定睛瞧去,他皺皺眉,卻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他指了指那邊因為興奮向這邊看過來眾人中那個最小的孩子道:“是他。”剛剛站起身來激動了不到一秒鍾的少年一時苦了臉,他用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這頭的男人,大概是感覺到了少年的表情真的很難過,於是坐在病床中的男人忍不住捏了捏太陽穴抬頭慢慢道:“你剛剛說,你是我兒子?”奕天:“……”說實話,這句話一點都……不怎麼安慰。專家大概知道了什麼,他向男人指著床邊的書桌上的花瓶道:“那您認識這個嗎?”蘇蕭煥沉默著皺了皺眉,他道:“花瓶。”專家在手中的紙上記錄了一行什麼,這回拿著手中的筆又問男人道:“這個呢?”男人沉聲慢慢說著:“筆。”男人說到這,專家又再次從手中那組相片中抽出一張圖片道:“這個人呢?”男人擰著眉向專家手中的相片看了一眼,繼而他抬起頭向那頭此刻正殷切看向這邊來的乾天看去,他用右手的食指輕輕敲了敲自己太陽穴慢慢說道:“如果你是在問他的名字,我剛剛有聽到他們這群人在外麵時叫他乾天,當然,我還能根據他走路時腳步的輕重知道一些他另外的信息,而且……”男人似乎在猶豫自己該不該說,但他頓了頓話音後還是說道:“而且我還能肯定,如果這間房子中下半刻就發生意外的話,他和那邊的那個孩子將會是反應最快的人呢,並且我的身體也在告訴我……”他說到這,向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沉聲說:“我的身體也在告訴我,這間屋子中大概也隻有他們倆和……”他抬頭向紫眮看了一眼,最後終隻是搖了搖頭道:“能對我造成一定程度的威脅或阻攔。”紫眮專門從醫院請來的專家聽的一愣一愣,此刻實在是忍不住抬頭向紫眮那邊看了過去道:“紫教授,不知您丈夫到底是做什麼工……”紫眮有些無奈的捂了下額頭,她示意了一下門外對著同事道:“張哥,我們出去說。”二人一道並肩離開了。屋內,遊小真皺著眉坐定在男人對麵的沙發上,他將胳膊肘放在自己身前的茶幾上,用一雙快擰成麻花樣的眉看著那邊床中的男人道:“師父,您真的不認識我們了?”蘇蕭煥聞言從床中抬頭向他看來,小真保持著原樣繼續托著腮幫子看男人道:“我可是您坐下最最最……最乖的徒弟,我叫遊小真。”奕天:“……”四哥拜托你能不能不要乘著爸爸失憶的時候灌輸一些與事實不符的記憶?!“我不認識你。”蘇蕭煥淺淺向他看了一眼,此刻伸出手去拿過了床頭上的報紙一邊翻著一邊道:“但是你剛剛這句話隻有後半句是真的。”他說話間頭也不抬的指了一下遊小真道:“就憑你從進門為止跟旁邊那個孩子擠眉弄眼不下二十次看,你就乖不到哪去。”這邊托著腮幫子中的遊小真一時目瞪口呆:“……”小真忍不住的想:我勒個擦,明明憶都失了,您要不要還這麼犀利啊?!奕天叫四哥目瞪口呆的表情給逗笑了,他忍不住的低下頭來“噗”的一聲失笑起來,遊小真有些無奈的轉過頭向他攤了攤手,他想起什麼來這回換了個姿勢將胳膊肘放在茶幾上繼續問男人:“那您記得些……呃?其他什麼人嗎?”正在翻閱報紙中的男人動作微微一頓,他擰起眉,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頭向幾人看來道:“倒是有個挺模糊的名字,秀文……是什麼人?”眾人皆是一驚,在其餘幾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時,遊小真一本正經道:“是個壞蛋。”蘇蕭煥聞言冷冷淡淡向他看了一眼,男人繼續翻閱手中的報紙去了。恰在此時,紫眮已經和醫院那邊來的專家交涉完畢回到了屋中,她低聲對著眾人道:“張伯伯是這方麵的專家,但他一時也沒什麼頭緒,所以建議我們再觀察幾天,大家今天都累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小真一連幾日來緊繃著弦是真的有些心力交瘁了,他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當先對著眾人擺了擺手道:“那我先回去了,師娘,師父醒都醒了,您也知道……”小真說話間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道:“這裏的事急也是急不得的,您今天也別耗在這了,要是實在還擔心,就讓天兒在這守著師父您趕緊回去歇歇吧。”紫眮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連日以來的狀態很不好,所以她很認可孩子的方案,她長出了口氣從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她轉頭看向兒子道:“天兒……”少年靦腆微笑著:“我在呢,媽媽。”紫眮沒有再說什麼,她微笑著伸出手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繼而她轉過身,她徑直走到了床邊,看著那個此刻正在床中看報連頭也不抬的身影道:“蕭煥,我走了。”看報中的男人頭也未抬,對於此刻的他來說,這個女人無非隻是一個陌生人,既然是陌生人,又有什麼必要還打招呼呢?紫眮有些無奈的苦笑著俯下身,她突然湊近床頭看報中的男人繼而輕輕吻了一下後者的側臉頰微笑道:“好好休息,明天見。”紫眮轉身離開了。直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為止,男人這才慢慢抬起頭去向門的那邊看去——自己剛剛明明是可以躲開這女人突如其來的一吻的,但為什麼……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將目光又一次沉入到手中的報紙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