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無人探測艇卷來的海潮撲麵而來,當奕天伸出手去狠狠拽了離姬一下,他身上最後一分氣力也耗盡在了這突如其來的驚變中,奕天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又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那感覺有些酸麻更有些隱隱做痛,他忍不住的大口大口呼吸想緩解一下身體被凍住了一般酸麻的狀態,然而卻忘記了自己此時尚且身在水中。在狠狠一口深呼吸後,他不出意外的驟然嗆進了一口水,那鹹絲絲的感覺充斥了他整個口腔與鼻息,他聽到離姬在他身旁一個勁的呼喚,然而仿佛如黑天一般的昏厥籠罩而來,他開始在海水之中一點點的下沉,整個世界最終化作了一片沉寂。這一夢他睡了有好久好久,久到他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孩提歲月,回到了父親還隻是大學教授那些年的日子裏。那時候的父親會含著淺淺而平靜的笑意衝伸出大大的手掌來,爸爸低沉沉的嗓音無論何時聽來都是那麼令人安心,父親喚他:“天兒,來。”天兒,來。天兒,來……天兒,來……恍惚之間有一顆冰涼冰涼的淚珠順著眼角無聲滾落,他感受到這顆冰涼的淚珠順著他的眼角最後沒入了耳根後的短發中,他覺得自己身子仿佛被灌了鉛一般的沉,直到,他聽到一聲明明熟悉卻偏偏似乎不再熟悉的聲音。那個本應熟悉的聲音說:“醒了嗎?”有另外一個恭恭敬敬的聲音回答著:“回二爺,這小子先前在海裏嗆了不少水,又遭咱們無人探測機上隱形網電了一下,一時半刻怕是還醒不了。”這冰冰冷冷的聲音片刻沉默,道:“查清楚他二人怎麼能闖進來。”這冰冰冷冷的聲音話音一頓:“還有,連個小孩都應付不了,跟他一道而來的那個小子若是還不老實,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少年明顯感覺到站在自己床邊這模糊身影在對方波瀾不驚的話音之後打了個冷顫,繼而,他聽到了“哢嚓”一聲沉重的關門聲——應是對方轉身離開了。強烈的昏厥又一次湧上心頭,他就這樣慢慢,慢慢閉上了雙眼,又一次的失去了意識。……再次清醒大約是個午後,說是大約,因為漸漸映入眼中的一切完全無法讓他準確判斷時間。奕天有些迷迷糊糊的眯著眼睛向四周看去,通體發白的整個房間顯得十分狹小,通體密閉沒有窗戶,房間小到整個空間之中隻容得下他身子底下的一小張複合板打成的簡陋小床,繼而便是床下一步開外的地方有一個很古老的蹲式便池。幾乎不需要花心思去做判斷,隻一眼下少年就認定了這一定是一個像是暗獄禁閉室一樣的地方,更何況,他迷糊著眼動了動身子,一時帶動起了連串的“嘩啦”“嘩啦”聲響。奕天忍不住苦笑起來——無論怎麼樣,都不是個太友好的地方就是了。也就在他心中的念頭剛剛落定的時候,突聽“啪”的一聲響,亮到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的白熾燈從並不高的房頂直直打落,即使下意識的閉上眼也能感覺到那種仿佛要透過眼皮刺痛眼眸的浮白。“你是什麼人?”伴隨著令人心悸十足的燈照,空曠的聲音從房間的四麵八方湧入耳畔,聲音的低調甚至還加著令人十分不舒服的“刺啦”“刺啦”仿佛什麼尖銳之物劃過玻璃的聲響。這是非常高階的精神審訊手段,即使如少年這種受過專業熬刑訓練的身體也頗感難受,他一時咬緊牙關想要避開這令人十分難受的白光與聲音,他如實回答著:“我叫奕天。”“你來的目的是什麼?”聲音方法高了幾個分貝,聽起來讓人更難受了。強忍心中的不適與想吐,少年咬著牙繼續說:“我並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你來的目的是什麼?!”那聲音更加尖銳了,它一聲聲環繞在人的耳邊仿佛要將人逼瘋一般。“我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你來的目的是什麼?!!”這尖銳的聲音仿佛要貫穿少年整個身子,就如同有千百萬隻箭齊齊向他射來一般,他掙紮著想伸出手去捂上耳朵,然而帶動的卻是悉悉索索的鎖鏈聲響,他忍不住的尖叫起來,一邊叫一邊高聲回答:“我真的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我隻是想要找我爸爸而已!”突的!所有尖銳的聲音與白光衰退了下來,繼而,少年手腕之上的自動鎖鏈打了開來,好一會後,他聽到一個沉甸甸的聲音透過傳聲裝置淡淡道:“出來。”“哢嚓”一聲響,密閉房間的小門應聲而落自動打開了。……一步深一步淺的走出房間後,門外是一條一眼望不到穿的走廊,每隔五六步就有一個和他剛剛所待房間相同的小門。奕天不知道這條走廊的盡頭通往何處,他更不知道自己此行會走向何方,在剛剛經曆那樣一番白光與刺耳之音的“洗禮”後,事實上,他的大腦還在短期喪失著主動的思考能力。有些蹣跚的走出這條走廊,眼前連著的是三條一模一樣的三條岔道,他傻傻站定在分叉口前向這三條一模一樣的走廊看去,下意識的閉上雙眼,感受三條走廊之間聲音與氣流之間微妙的不同,他慢慢向左手邊第一條扭頭看去——根據細微聲響判斷,這條走廊應該要比其餘兩條更長一些,並且氣流也顯得要更“新鮮”一些。無論它是通往何處,總歸是不同於其餘兩條就是了。如此想來,少年就這樣邁開蹣跚的步子一步輕一步淺向左邊第一條慢慢走去……在不知何處的另一個房間中,有一抹肩膀寬厚十足的身影正在顯示屏前密切觀察著這一切……“二爺?”候在那人身旁的手下給男人呈上來了一杯裝在透明玻璃杯中的奇怪液體。麵無表情無聲看著顯示器中的人兒伸出手來,他將那裝在透明玻璃杯中的異色液體一氣喝完,眉頭也不動一動就這樣示意了一下顯示器那頭正在蹣跚行步中的少年道:“不是常人。”手下愣住,沒明白眼前的男人突的何出此言,男人頭也不抬將那隻透明玻璃杯放回了他的托盤後麵無表情站起身來淡淡道:“秀文什麼時候能回來?”手下一愣,這回呈著托盤恭恭敬敬答道:“回二爺,大爺前天走的時候說突然有些要緊事要辦,可能少說需要個十天半月的,他走之前專門囑咐小的們要好好照料您讓您在這好好養傷。”穿著一身黑色訓練服的身影沒有說話,他隻是扭頭向顯示屏看了過去,他就這樣無聲看著顯示屏那端一步一瘸的小小身影,突的忍不住蹙起眉頭道:“奇怪……”手下連忙湊上前來道:“怎麼,二爺?”男人抬起修長的手指示意了一下顯示屏那頭的小小身影道:“我總覺得,我應該是在哪裏見過這個孩子,查出他的資料來了嗎?”“查出來了,二爺您看。”手下連忙恭恭敬敬拿出平板來湊近男人的身前將顯示屏展示在男人眼前道:“這孩子是土生土長在帝國之中,母親是有名的醫學教授,父親則是有名的大學史學教授,於尋常人家來說,倒也算是家世極好呢!”男人淡淡向平板之中寫有少年資料頁看了一眼,他麵無表情點了點頭後突然定睛在少年父親頁麵上又看一眼蹙眉道:“這人是?”“這人叫做寒毅,這人您其實是認得的,隻是您這次受傷之後記憶全失,您和大爺年輕的時候和寒先生都頗有交情,隻是這人後來……”手下說到這,歎著氣搖著頭唏噓了一番。男人無聲點了點頭,在向資料頁又看一眼後無聲抬起頭來又向畫麵中的少年看了一眼道:“這孩子長得倒不怎麼像他父親。”手下聞言一時失笑,突然想起什麼來湊近男人身邊道:“二爺,您今天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叫徐博士再來給您看看?”“不必。”男人一擺手示意了一下他手中的托盤道:“這藥喝著效果還行,最近晚上不會像前幾天那樣睡不著了,頭也不會時不時發疼了,這孩子既然是故人之後,此次更不過隻是誤入此地,倒也不必多加為難,你們就看著照老規矩打個針送出去吧。”“是。”手下恭恭敬敬向男人頷首而應。男人就此起身轉頭向門邊行去,剛走了兩步卻又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來轉頭道:“你剛剛說秀文要十天半個月才回來?”“是。”手下低頭一應道:“大爺走前是這麼說的。”男人就這樣無聲立在門口片刻沉吟,他突然又向顯示屏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既然如此,秀文沒回來之前沒什麼人能和我切磋也挺沒意思,這孩子小歸小身手看起來倒還不錯,你安排一下叫他到我這來一下吧。”手下一愣,在他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時,那高大的黑衣身影已經就此頭也不回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