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盡頭是一間巨大的圓頂式房間,陳列著歐式風格家具的房間中有一張碩大的老板桌,桌後是通透至極的明淨玻璃窗,上好的羊毛紅地毯,橡木打製而成的棕紅書架鑲嵌在碩大房間的左右兩麵,其高無比直聳房頂,抬眼望去書架上擺滿著各式各樣繁多語言的書籍,尤且以史學為最。日光啥在此時透過那扇巨大的玻璃窗照亮了整個房間,少年有一瞬間的恍惚,他邁開步子,一瘸一拐慢慢走到那巨大橡木書架前,眼前這些書目大多艱澀難懂,但……他卻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二爺!”因為受過專業的訓練,他敏銳的聽到了守候在房間外的侍從似乎是在向什麼人行著禮,侍從的話音落定,卻聽不到什麼對答,隻餘不輕不重的步伐緩緩一步又一步間向門邊走了過來……少年屏息而聽,卻發現自己竟然很難根據對方的腳步聲去判斷對方的性別或體重。奕天下意識的皺起了眉,如果這個人不是一個完全沒有受過訓練的普通人,那麼……此人則具備著極其驚人的實力。像少年這種久經曆練的暗獄外勤大多都具有極為敏銳的直覺,這就仿佛是野獸與野獸相遇一般,弱小的那一個會很清楚的感覺到壓抑與緊張。一如眼下。奕天下意識的屏息以待,他已經感受到對方正在伸出手來緩緩推動那扇巨大的棕紅橡木門,鋪天蓋地的壓力亦仿佛透過了那扇大門一波又一波向他拍來。像隻受驚的小獸一樣凝神靜氣並躬起身子,“吱呦”一聲開門長響,對方什麼都不需做卻威壓十足的身子就這樣顯現在了大門之後,正積蓄好了全身之力蓄勢待發中的少年就這樣傻傻愣住了。……男人的表情一如既往是冷漠而平靜的,他那仿佛鷹隼一樣的眸子輕輕淡淡向愣在房間中的少年看來,然而也僅僅隻是虛看一眼,那犀利的目光便無聲無息從少年身上移了開來。少年突的感受到心中某處似乎狠狠跳了一下。“就是他?”深沉若斯的字眼輕輕淡淡從男人口中吐出,他那犀利至極的目光卻哪怕半刻也不在少年身上停留,他一邊大步而來詢問著身側的手下,一邊向房間中的辦公桌後走去。“對,二爺,就是這個孩子。”恭恭敬敬跟在男人身後的手下一邊當先走上前去幫男人拉開了桌後座椅,一邊收拾起了先前攤開在桌麵上的幾本書問:“今天您看點什麼,二爺?”麵色平靜的男人坐定在桌後繼而伸出手去抬指書架間頭也不抬道:“昨天看的那本小說就很好,拿過來我再翻翻。”“是。”手下一應之後抱著剛剛收起的書籍向書架的方向走去了。奕天由始至終傻傻的看著眼前這近乎不可思議的一切,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喉口像發了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就這樣傻傻,傻傻盯著那此刻坐定在眼前的身影。“你叫……奕、天?”桌後的男人低下頭來正在翻弄那寫著少年資料的文件頁,繼而,男人頭也不抬伸出手去一指書桌對麵的客椅道:“坐。”少年傻傻站定在原地沒有動作,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到底該怎麼去呼吸。見說完話後他半天沒什麼反應,男人終是神情微沉,無聲蹙眉慢慢抬頭向眼前這陌生的少年看了過來。半晌。“你是聾了還是啞了?”男人微擰眉峰麵無表情慢慢說。少年依然是沒什麼反應的,他依然保持著先前的狀態就這樣傻傻看著眼前的身影,就仿佛這一刻真的化作了又聾又啞甚至早已不知自己是誰了一般,也就在書桌之後男人的眉頭無聲之間又蹙緊幾分後,他慢慢抬起了先前隨意搭在紅木扶椅椅臂之上的手,他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的。“叮鈴鈴……”一聲尖銳的手機鈴聲,響起在了由始至終無聲候在男人身後的手下懷中,後者趕忙手忙腳亂從懷中掏出了那不合時宜的手機接通。片刻……手下有些微顯尷尬的捂著手機俯下身來湊近男人耳邊輕聲道:“二爺,是大爺的電話。”微顯隨意坐在椅中的男人輕輕蹙眉,他的神情間閃過一絲隱隱的不快,到底還是伸出大手從手下的手中拿過了手機來放在耳邊沉聲道:“怎麼?”房間之中很安靜,手機聽筒的聲音又大,所以完全不妨礙房間中每一個人清晰的聽到電話那端有個輕佻而笑意十足的人兒柔聲問著:“怎麼這麼大的氣性,是哪個不要命的惹你生氣了不成?”桌後的男人無聲間麵色似乎又寒了幾分,他依舊保持著先前隨意坐於椅中的姿勢,他將手機放於耳側冷冷道:“你到底有事沒事?”“哎~”房間中的所有人都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略顯無奈與寵溺的一聲長歎,繼而,卻聽電話那端的人兒含笑柔聲問著:“蕭煥,今天的感覺怎麼樣了?”……“蕭煥,今天的感覺怎麼樣了?”當電話那端含著些許笑意的話音就此落下,當少年確實聽清了那熟悉的字眼愣愣抬頭向眼前之人看去。男人依然保持著先前不快的神情手握手機冷冷說著:“還可以,你還有其他要緊事嗎?”奕天清楚的聽到了電話那端的人兒悠然一聲長歎,他在電話另一頭十分有些無奈道:“你啊你,你看看,哥哥這不就是想關心關心你嗎?這有一兩天不見了甚是想念,所以……”“秀文。”蘇蕭煥擰緊雙眉適時打斷了對方滿嘴跑火車的現狀,他的麵色變的極為鐵青道:“我隻給你三秒鍾,如果你有要緊話就趕緊說,我很忙,沒空陪你瞎胡鬧。”電話那頭的秀文明顯是在微笑,奕天還聽到了對方微笑間無奈聳了聳肩的舉動。片刻:“我知道你在忙什麼~”秀文在男人喪失最後一絲耐心前突然微笑著開口了,他的笑意一如既往溫暖,然而奕天卻在此刻聽出了層層寒意。因為他微笑著說:“我聽說今天有兩個小玩具跑去了哥哥特別給你準備的療養地?可是?”秀文話音一落,奕天感受到桌後蘇蕭煥的目光十分平靜向他看了過來,這明明熟悉卻又陌生十足的目光顯然是在打量他。房間之中陷入了好一會的沉默。突的:“怎麼?”奕天聽到父親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霧氣般,蘇蕭煥的神情一如往昔看不出一絲異樣,他就這樣靜靜盯著奕天話音卻分明是在詢問電話那端的秀文,他說:“你認識他?”縱使此行之前早已千萬次的告訴自己也許真的可能會聽到這樣一句話,然而此刻……當眼前的……親自說出這句話時,奕天還是清晰的聽見自己內心某處狠狠“哢嚓”了一聲——那是什麼碎了開來的聲音。再然後。“噗嗤!”他聽到電話那端的秀文“噗嗤”一聲笑了開來,他聽到笑吟吟的在電話那端說著:“不錯,說起來你倒該比我更認識這個小玩具一些,不過你這次傷的太嚴重好多東西都忘記了。既然小玩具這回自己找上了門來,你倒不妨把他留在身邊看看會不會有助於你恢複記憶。”桌後的男人聽秀文說到這,一時擰起了他那雙淩厲的劍眉冷冷道:“你這是在命令我?”“哥哥哪敢命令你啊~”秀文在電話那頭繼續不正經的微笑著:“哥哥這是在……建議或懇請你?”男人麵色實為不好的陰沉著臉沉默了好一會,他的目光向由始至終傻傻站在原地沒什麼反應的奕天看去,他下意識的眯了眯冷峻的眸,就這樣看著發怔中的少年對著電話那端的秀文一字一句道:“可以,但你聽好了,如果膽敢有一次……哪怕隻有一次讓我發現這隻所謂小玩具又是你百無聊賴放來我身旁從而試探我的東西,我警告你,我的耐心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秀文在電話那端靜靜微笑著,片刻,他悠悠笑道:“好~”不再等秀文再說什麼,男人就此幹脆利落的將手機掛斷在了這不懷好意的微笑中,他慢慢抬起頭來,向由始至終傻傻站在桌子對麵僵著不動的少年看去。他顯然是有些不快於少年從進門之後就一直維持著這樣一番反應,他麵色略有不好的輕輕皺了皺眉,問:“你叫什麼來著?”奕天張了張口,他分明想說些什麼的,可他卻發現,他又一次的什麼都說不出來了。男人便在這空檔之間低下頭去再次翻了翻寫滿著他資料的文件,片刻,蘇蕭煥麵色沉沉抬起頭來向他看去,男人冷冷道:“這上麵似乎並沒有說你是啞巴或聾子,你是聽不見我問你的話還是怎麼?”奕天就這樣傻傻看著眼前……這明明是父親卻分明又不是父親的男人,他依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但他卻感覺到自己的眼眸間仿佛漸漸染上了一層霧氣,盈盈的淚色在他的眼眶之中打起了轉。男人顯然沒料到自己這樣兩句話竟會把這孩子說哭了,他一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更突然覺得心底什麼地方隱隱有些說不出的不舒服,便就此“啪”的一聲合上了桌麵間的資料頁站起身來道:“罷了,你等什麼時候能不哭了再過來和我說話吧,我叫蘇蕭煥。”說話間,他大步而去的身影已經走到了大門前繼而準備伸手去推門。突的:“我知道你叫蘇蕭煥……”輕輕的話音,含著五分淚色更有五分說不出的哀傷,那一直沉默中的孩子終於慢慢哽咽著開口了:“我當然知道你叫蘇蕭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