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我就是個小鬼沒錯了!】(1 / 2)

奕天一時不知該如何對父親的這樣的話語發表評論,他隻是靜靜低下了頭來,好一會後,他還是忍不住的扭頭朝著床頭櫃上那盛滿白開水的水杯瞧了一眼輕聲道:“您……怪他嗎?”蘇蕭煥好一會的沒說話,就在奕天以為父親也許不會對這句話做出響應時——“怪……過。”一字一句,男人將這樣兩個字輕輕吐出口來,話語中是奕天從未聽到過的黯然,男人看著眼前的孩子慢慢說道:“人非聖賢,老師雖於我同秀文有幾如恩同再造之情,可他利用了少不更事的我們卻也是不爭的事實。我知道我這條命是老師從大山之中救出來的,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歲月之中,我要求自己隻做老師手中的劍,我希望自己能為他開疆擴土,斬斷一切攔在他眼前的阻礙。”奕天靜靜的看著父親,便見父親同樣看著他繼續一字一句慢慢道:“老師是帝國的將領,我也好秀文也罷,亦或是寒二哥,我們深知我們是老師手中的劍。即使他不同我們說,我們也知道,作為他的義子,很多事情我們義不容辭,隻要在國家大義的麵前,多少的兒女情長都可以之置於不顧,我們的個人感情或是想法都不重要,老師沒有逼我們發過誓,但我們都虔誠與他無聲做下了約定,我們的命屬於他所追崇的信仰,屬於帝國這個大家與那燈火之下千千萬萬的小家,卻唯獨……並不屬於我們自己。”少年突然覺得很難過,他看著眼前這樣的父親,他忍不住的搖了搖頭,他含著淚有些哽咽道:“這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蘇蕭煥看著眼前的孩子微微輕笑了一下,他繼續說道:“所以當老師下令,他要十一二歲的師哥秀文去做一支特殊隱匿部隊的首領,師哥秀文雖天天都在抱怨如此統領一群特殊的人群實在是辛苦,但他依然會微笑著給這支部隊中的同伴們打氣;他會和寒二哥在議會中鬥嘴鬥的不可開交,他常說寒二哥就是個大神棍,但他也會手段冷厲給後來質疑寒二哥身份的人一個下馬威;他會在老師提出要求之後,毅然決然組建貪狼軍,他帶領著這支軍隊和寒二哥的獵豹為帝國立下赫赫戰功;他甚至……”奕天傻傻的看著父親,他有些難以想象,他難以想象如今的秀文和父親描述中的恰是一人,便見父親目中含殤靜靜看著他輕聲道:“甚至在帝國建國初期內部漸漸穩定之時,帝國的其餘高層因恐懼老師的這支勢力實在是大到嚇人,於是提出了明裏看似是重新整頓軍備,實則是在刻意削減老師這支集團勢力之時,師兄則第一個提出了以獻出他一手培養而出的貪狼軍為代價,以此安撫其餘的高層來換取我們……一眾人的平安。”奕天愣住了,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傻傻的看著父親愕然道:“難道說……”“對。”蘇蕭煥衝著眼前的孩子輕輕點了點頭,奕天幾乎已在父親那雙素來犀利的眼眸中看到了泠泠波光,蘇蕭煥慢慢道:“飛鷹軍便是針對此事,高層們決策而出的一筆……變相補償。高層們愧對於戰功累累的老師和師哥,但他們忌憚一家獨大,因此以飛鷹的成立作為剝奪貪狼軍的補償,在這個不見血的戰場中,師哥用他一手養大的孩子,給我爭來了一個……能與他們並肩而立的機會。”奕天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明白父親話音裏的意思——沒有錯,剝奪一個已成氣候成熟將領的實權並象征意義上給予一個新人一官半職作為補償,這樣的手腕古往今來於上位者們來說的確早已見怪不怪。可假使換一種說法……父親的飛鷹軍……根本上就是建立在了秀文貪狼軍的屍骨之間啊!少年一時黯了神色,他就這樣沉默好一會好一會,他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小小聲開口了:“可即便是您不接受這場委任……秀文……秀文的貪狼軍也一定是回不來的。”蘇蕭煥就這樣靜靜看了眼前低垂著頭的孩子好一會,片刻,他輕輕點了點頭:“根據你適才所說,想必秀文後來也是以這個由頭勸服了我接受飛鷹軍罷。”奕天沒說話,片刻:“那再後來呢……秀文他……有告訴您失去的……再後來記憶中的事嗎?”男人似乎無聲思考了一會,他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卻又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從失憶中蘇醒過來的時間並不太長,秀文隻大概總結性的說了說老師已經去世,寒二哥被扣上叛國的帽子裁決,燕大哥被帝國軍部高層陷害,而我……似乎也是因為帝國研發出的一個奇怪藥劑而失去了中間的這段記憶。”奕天一時窒住,他突然覺得難以呼吸,因為事實上,秀文說給父親的每一個字其實都沒有錯,秀文沒有騙過父親,對!唯獨除了關乎自己身份的這件事以外……於是——“那……”少年慢慢抬起頭去,他看著父親一字一句道:“細節之處呢?您一點都不好奇細節之處嗎?您就一點都不好奇您這些年來又是怎樣生活過來的,您又相遇了什麼人,您的身上還發生過怎樣的故事,您就一點都不好奇嗎?”奇異的是,在少年說完這樣一段話後,男人先是兀自沉默了好一會,突然:“好奇如何,不好奇又如何?”奕天愣住,便聽男人目光如炬看著他慢慢道:“我且問你,除了老師的去世是善始善終以外,寒二哥和燕大哥的死如不如實?”奕天被父親這樣一句話質問的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他隻能垂著首輕輕點了點頭很小聲道:“秀文沒有騙您,寒伯伯……和大伯的死的確句句屬實。”蘇蕭煥無聲點了點頭,他就此慢慢站起身來淡淡道:“那就好,這便就夠了。”他話說到這,竟是一轉身欲向門外走去。“可……可是!可是爸爸!”少年一時攥緊了手中的被褥看著那頭也不回就要離去的背影驟然道:“您難道真的要一直為了這些已經死去的人活著嗎?!”奕天一時攥緊了手中的被褥雙眼中充斥著盈盈淚光:“無論寒伯伯也好,還是燕大伯也罷,他們都已經死了,您總不能一直一直都隻活在那個時候吧?!您的身邊明明還有我們,您應該跟我一起回家一起過尋常普通的……”奕天話說到這,他突然愣住了,因為他突然間反應過來了一件事,他一時傻傻的,傻傻的看著父親的背影,他連哭泣都忘記了。須臾,蘇蕭煥慢慢轉過了身來,男人那雙清冷而犀利的雙眸看似是在他的身上,但卻又分明透過他看向著別的東西。卻聽:“我醒來的時候,隻有他們,可他們卻竟都已死得不明不白,你告訴我不要活在過去,可對現在的我來說,過去……就是眼下。”我的記憶裏沒有你,沒有你所謂的那些尋常普通卻幸福平凡的生活,你口口聲聲告訴我要我放下過去,可對於如今的我而言……那些所謂的過去……卻是我的一切。男人不再說話,他就這樣一轉頭,他邁開步子繼續向門口走去,突然——“您這樣未免也太殘忍了吧?!”坐於床上的孩子一時含淚大吼著:“憑什麼隻有您忘記了一切?!什麼又叫做那些過去是您現在的一切?!那媽媽……四哥……大姐……我們所有人在您的心中又算做什麼?!您怎麼可以說忘記就忘記,那些日子明明都真實……”少年一時哽咽的有些說不下去,他狠狠咬了咬牙一甩頭後這才繼續含著哭腔一字一句道:“明明都真實的存在著,您這樣真的……真的太殘忍了!”“那就回去。”輕輕冷冷的話音,男人肅然一轉頭,麵無表情的對著那歇斯底裏中的孩子淡淡說著:“故事你聽完了,孩子氣般軟弱的淚水不會換回我的同情,既然覺得殘忍,你就該回到小鬼該待的地方去。”奕天一時傻傻抬起頭來,他看著不遠之外那個近乎無情般的父親,好一會好一會後……少年輕輕,卻堅定十足的慢慢搖了搖頭,他就這樣含淚咬牙切齒般的看著這既熟悉又陌生的父親一字一句道:“您有的選擇,我卻沒有選擇,您可以毅然決然的割舍那段回憶,我……”他低下頭去,一時攥緊了小小的兩隻拳頭,他又一次的狠狠搖了搖頭道:“無論您覺得我軟弱也好亦或隻是個小鬼也罷,我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這些過往,所以說……所以說……”少年話說到這,他驟然抬起頭去,他看著那不遠之外神情莫測的人兒一時攥著拳頭咬緊牙關慢慢說著:“我才不管呢,總之等您處理完了您口中所謂的什麼一切後總會跟我回家吧!那我就在這裏黏著您直到您處理完這些事為止,反正……反正我就是個小鬼沒錯了!”蘇蕭煥聽完他這番耍賴一般的言談後,似乎真的有些被氣到了,男人赫然轉過頭來怒視著床上那小小的孩子眼睛仿佛能噴出火一般。奕天才不理他,照舊坐在床上梗著脖子和他對視。片刻——“隨便你。”男人“嘩啦”一揮手,就此怒然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