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在哪裏?”血,鮮紅的血像是斷了的大壩從他的口中洶湧而出,他忍不住的微笑起來,看著不遠外那個除了衣衫有些襤褸精神依舊奕奕的老者,又是兩聲猛咳,連帶著駭人的血跡盡數被他捂在了手心中。“主子?!”黑狼有些驚恐,他單膝跪倒在秀文的身旁想扶起後者,但顯然他也已經是強弩之末,滿身的傷痕遮掩不住他眼中流露出的憂色。秀文在微笑,即便鮮紅的血液隨著他的咳嗽愈加洶湧,他卻依然是微笑著的,他勉強的抬起頭來,向不遠外那氣勢驚人的老者看去,他突然笑了起來:“有趣……有趣……”“你知道的,你大可不必死在這裏。這麼多年來,你以一己之力攬下異能者的王身,縱遭受反噬也履責將之困在‘失落之土’中以維世道平衡。貪狼,你本該是我帝國當之無愧的英雄。”老者在不遠外說話,底氣十足,字句鏗鏘。秀文在笑,他忍不住的笑,他想,英雄嗎?“老朽本不是你的對手,但你如今早已是風中殘燭,命不久矣了……”老者扯下了身上殘破的袖子,他看著不遠外那跪倒在地一直在咳血中的男人,看著對方花白的頭發,看著對方失去知覺的雙腿,看著對方即便早已再無站起之力臉上卻依然掛著風輕雲淡的笑容,他忍不住的斂了眉,嚴肅道:“以你步步為營的性子,明知此戰必敗,又為何偏要來找老朽,以卵擊石呢?”“老人家……”秀文將一直捂在口邊的手慢慢拿開,他的咳嗽終有止勢,他微笑著,看了看手心中大片的殷紅道:“莫鼎天當年將你敬若天神,出於對他的敬重,我們這群做晚輩的,自當是該給你幾分薄麵的。”秀文說著話,微笑著扭過頭去,這回幹脆慢慢,慢慢坐倒在地說:“我和蕭煥自小是他帶大的,年輕的時候,但凡令出他口,我二人無一不從。所以捫心自問,我二人對他沒有愧疚。”話音一頓,秀文就這樣靜靜坐倒在地,風揚起他的長發,這使他多了一種說不出的灑脫俊朗,他就這樣坐倒在地微笑著突然感慨道:“我一直以為,正是出於這種敬重,我這輩子對所愛之人不敢言愛,對所想之事不敢付諸。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了……”秀文說著話,突然轉頭笑向身旁的黑狼看了一眼,黑狼不太懂自家主子的這深深一眼,但他隱隱能夠感覺到,在微笑之後,秀文的眼神實在是複雜到讓人難以描述,便聽:“比起為了天下蒼生決然赴死的寒毅,比起為了愛人違逆老頭的燕大哥,甚至比起一路走來一直在苦苦尋求真相的蕭煥,我才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秀文說到這,突然笑著向黑狼伸出手去,他示意黑狼扶起自己,黑狼有些意外,但幾乎是下意識的,傷痕累累的黑狼很勉強的將秀文從地上扶了起來。秀文便就這樣借著黑狼的力攬了黑狼一下,他忍不住的轉過頭去看黑狼,他突然笑問:“我讓壽昇走了,卻沒讓你走,你怪我嗎?”黑狼很認真的搖了搖頭,他的目光依舊是看著不遠外的老人家的,他說:“主子,黑狼是粗人,好聽的話不會說,但唯有您,黑狼永遠都不會怪您。”秀文聞言笑的更濃了些,他點點頭,輕輕歎了口氣說:“這輩子算我欠你的,若有輪回,下輩子……你要的,便是這天下我都給你。”黑狼很少笑,但在秀文這句話後,他的臉上突然浮現出有些怪異的……卻顯然有幾分靦腆的笑容,他點了點頭,最終一句話都沒有說。言盡於此,秀文在黑狼的攙扶下微笑著抬頭向遠方的老者看去,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說:“老爺子,你的能力的確很厲害,我殺不死你,也許根本沒有人能殺死你。可有趣的是,這個時代早已不是我們的時代了,你先前不是問過我,我的腿去哪裏了嗎。”秀文笑著,他低下頭,向自己失去知覺的雙腿看了一眼,他這回彎起了唇角,說:“我把它們賭在新的時代上了。至於神之血,你既然也是我們中的一員,不妨自己去找吧,如果找到的話,請記得幫我跟它的主人說一句,我沒後悔過,一路走來的每一步,我都……”“碰”的一聲響,黑狼驟然睜大了雙眼,不遠外,老者手中黑洞洞的槍管正有餘煙飄出,繼而——“主子!!!”黑狼的嘶吼仿佛漸漸離他而去了,血,慢慢從他的眉心劃下,他忍不住的,又一次微笑了起來,他慢慢閉上了雙眼,他想:老神棍啊老神棍,你怕是早就知道了吧,什麼狗屁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個王八蛋明明就是把我一個人栓在了煉獄之中不得解脫。罷了,罷了,起碼一路走來的每一步,我都……無。愧。己。心。……“師哥!!!”她從夢中驟然驚醒,這場夢,真實到讓她害怕。“婉兒?!”床邊,一張熟悉而又隱隱含著焦急的麵容映入眼簾,她轉頭看去,大約傻愣了三四秒後,突然——“蕭?蕭煥?”仿佛不可置信般,她忍不住的一把抱住了他,蘇蕭煥的身子僵了片刻,繼而,他伸出手去狠狠的回抱住了妻子正在顫抖不已的身子,他感覺到自己的肩頭似乎濕了。紫眮在哭,那種無聲無息的哭以及克製不住的顫抖,他忍不住的抱緊她,一遍遍撫摸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撫她:“沒事了,沒事了,我在,我在。”“蕭煥……”她的話音裏皆是哭腔,她就這樣將麵掩在丈夫的肩頭哽咽道:“我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很奇怪,夢裏,我竟然還看見了如今的你和天兒。”蘇蕭煥緊緊抱著妻子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莫名變得黯淡了些。“而且剛剛,我好像還看見師哥他被……”紫眮話未說罷,蘇蕭煥突然慢慢鬆開抱住她的手,繼而,他的大手攬上了她的腦袋,他就這樣輕輕,輕輕將妻子的攬到了自己身前,他用自己的額頭碰在妻子的額頭上,這使他可以確實的感受到妻的溫度。繼而——“抱歉,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這些年來你們都在麵對些什麼。”蘇蕭煥的話音輕輕,淡淡,卻像一記重錘,驟然將紫眮敲的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