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3 / 3)

聽不到身後的腳步聲,小夥子停了下來,他以為這位小夥伴正在解手,便把礦燈卡在安全帽上,向牆根走去,邊走邊解褲帶。一見這場景,她又羞又急,忙拾起煤塊向他扔過去。

“鬧啥,尿完了快點兒走,拐過彎就到了。”

她沒了主意,轉身就往回跑。小夥子一愣,忙提上褲子追過去,邊跑邊用礦燈照,看到她那從膠帽裏抖落出來的一顫一顫的辮子,他馬上明白了。“站住,快點兒回來!”小夥子大聲喊。她哪裏還聽這些,越喊跑得越遠。小夥子三步就躥到她麵前,攔住了她:“你會跑丟的。”她氣喘籲籲,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要幹什麼?”小夥子並不答話,隻是用礦燈照住了她。她下意識地渾身一抖,不由得連連後退。她猛地抓起一塊石頭,向小夥子大聲喊:“你給我走開。”小夥子似乎才從夢中醒來,收回燈光,不自然地轉身走了。她站在那裏沒有動。小夥子走了幾步,回過頭對她說:“要是進工作麵,就跟我走吧。”說話還是那樣衝,但已全沒了先前那股子狂勁,倒像是個做錯事的任性的小弟弟。她猶豫了一下,遠遠跟在他身後,一手提表,一手仍攥著那塊石頭。隻要他不安好心,我就用石頭砸他,她邊走邊想。

在焦急和盼望中,她忽然聽到了煤溜的嘩嘩聲,她先是一喜——工作麵總算到了,這回該放心了,緊跟著就是一驚——怎麼,機電事故排除了?她正要貓腰跟著小夥子往裏走,小夥子猛地停住,用命令的口氣說:“你先到橫硐待一會兒!”說罷就轉身走了。她不知怎麼回事,呆呆地看著那束光亮向工作麵搖去。

在躲炮的橫硐裏坐了好大一會兒,也不見小夥子的影子。她的心又有些發慌,莫非他是在耍什麼花招?但她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說真的,她覺得這個小夥子並不壞,相反,倒是自己有些神經過敏了。

突然,周圍的空氣一陣顫動,她感到耳朵堵得慌,緊接著,從工作麵傳來沉悶的聲響,溜子也停了。工作麵人聲嘈雜,有兩名礦工從橫硐前跑過去。她預感情況有些不妙,剛鑽出橫硐,就見從工作麵抬出一個人來。一個人跪在地上,對他懷裏的人哭叫著:“好兄弟,醒醒,你醒醒。”從礦工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敘述中,她判斷出機電事故已經排除,但是工作麵頂板受壓,一個工人為了救另一個工人,被落下來的石頭砸傷了腿。她暗自慶幸自己聽了小夥子的話,沒有進工作麵,同時又為那個受傷的礦工擔心。這時,一個工人驚喜地叫起來:“他醒了!”人們都圍過去。聽不清受傷者說些什麼,隻聽見人們連聲說:“沒事,沒事。”那個跪在地上的礦工一個勁地重複:“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先前跑過去的那兩個人扛來了擔架,她見隊長狠踢了跪在地上的人一腳,吼道:“嚼毛哩,還不快抬上他走。”那人這才閉了嘴,把受傷的人抱到擔架上。礦工們抬起擔架正要走,忽然又停下了,有人向她這邊喊:“哎,那邊有人嗎?”“有出氣的嗎?”她一愣,顧不得多想,.連忙跑出去。她一下子驚呆了,躺在擔架上的正是和自己同路的那個小夥子。隻見他滿是煤粉的臉上被汗水衝出一道道白印,緊咬著嘴唇,發出低低的*。見到她,小夥子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他對隊長說:“她是給咱們送搖表的,認不得路,讓她和我們一道走吧。”她心頭一熱,說不出話來。

不聽話的眼淚又一次盈滿了她的眼眶……

1982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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