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宇道:“就算你死了,他們照樣能拿著欠據去找休家討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姓休,休家就得替你還債。再說你大哥今夜損失好幾個得力手下,斷然不會為了區區五千兩銀子放棄這對兄弟。”
休離無語道:“我寧肯你說今夜我們絕對能贏。”
阿宇笑了笑:“但未必會輸。”
柳辭忽然橫插一句話:“難怪他們能從淩師叔手底下逃走,輕功著實了得。”
休離和阿宇看向柳辭。
柳辭又道:“他們一定習慣被人追債,這樣莫非也能練得一身好輕功?”
阿宇默不作聲,麵帶惆悵。
一個人被逼到絕境總能發揮出超乎想象的力量。被人追殺如此,被人追債亦是如此。
所以很多人的生活黯淡無光,經常會冒出自殺解脫的念頭,那是因為他們主動放棄了這種潛能,否則就連一隻豬都能夠爬上幾百米高的樹。
阿宇何嚐沒有這樣想過呢?
此刻回想起來,支撐他的無非是“明天”。
一個人在想到死亡的時候,“明天”是唯一的動力。
睜開眼,又是明天,未知的一天,或許會改善現狀,出現希望。
如果死了,怎還能睜眼,怎還能有明天,怎還能有希望?
因為一個個明天,人類爆發出潛能,修士絕境突破,被追殺的跑,被追債的跑,亡命天涯的腳步豈能夠慢下來?
阿宇長歎口氣,他和“不得”兄弟豈非同病相憐?隻有不停的跑,才能夠生存,每個人都是如此。
不過他很佩服他們,雖談不上真君子,卻絕對稱得上真小人, 他們若非真小人,又怎會被賭債逼得來到黃沙鎮呢?
光憑這一個“真”字,就足矣令人敬佩。
……
休王不死,腳步不止。
四人慢行來到一家茶攤前。
茶攤三張桌子,十二張板凳,老板躲在茶缸後露出個腦袋,顯得非常忌憚阿宇等人。
三張桌很空曠,隻坐著一個人,手裏端著一碗冒熱氣的暖茶。
這人身材挺拔,胸背寬闊,坐姿端正,神情認真,端茶的手很穩,喝茶的動作很慢,喉結很有節奏的咕嚕咕嚕滾動。
喝慢酒的人容易醉,喝慢茶最易於暖身。
天色已晚,又將飄雪,暖著身子容易入眠,可是用烈酒暖身豈非更好?
而且這人暖身絕非為了睡眠,因為他旁邊靠著一根尖刺密集的狼牙棒。
自從兩百年前有個殺人狂魔屠滅血牙宗後,修界極少有人再使用狼牙棒作為武器,就連諸葛家的兵器坊已經停止狼牙棒的生產。
那個殺人狂魔便是當代暗影閣的閣主,閣主與血牙宗有化不開的血仇,如今暗影閣閣訓中有一條便是見到使用狼牙棒作為兵器的人,殺無赦。
所以狼牙棒漸漸變成了稀少兵器。
可是這人卻敢用狼牙棒作為兵器,並大大方方亮出來,說明他絲毫不懼怕暗影閣的影子。
他的身份不用去猜,誰都認得他。
他還在慢慢喝茶,連看都沒有看這邊一眼。
阿宇卻已經慢慢拔出了劍,柳辭的流雲劍早已緊握在手中,手掌浸出一層密汗。
他還是沒有看阿宇,隻緩慢地喝茶。
等到一碗熱茶下肚,他把一錠銀子放到桌上,這才側過頭望著阿宇和柳辭,淡淡道:“誰叫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