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每個人都看清楚了。
劍法沒有什麼精妙的地方,恐怖的地方在於逍遙劍的招數和周逍遙的戰術。
隻是一刺,劍法中最普遍的一刺,卻成了最精妙,最果斷的一刺!
周逍遙的戰術,便是拚命!
既然是拚命,那麼被迫拚命的另一個人當然隻能去死。
這種劍法,原來比的居然是狠!
誰夠狠,誰就能站著。
周逍遙比青衣劍客狠,所以他還站著。
青衣劍客臨死時想通了這一點,死而無憾?!
有無遺憾,卻永遠將是個謎了,隻有青衣劍客本人知道,而他已經死了,注定無法再告訴世人。
有了這一劍的出現,再也沒人敢輕易上台。
他們自問,這股狠勁兒不是人人都能夠有的。
說起來狠很正常,他們能混跡修界這麼久,誰都有一股子狠勁兒,但論起誰更狠嘛……這種事情沒有真正經曆過,沒有較量過,誰敢下定論呢?
最簡單的方法無非就是拔劍出來比試一番。
可一旦輸了,便是生命的代價,誰敢輕易去嚐試?
周逍遙的死讓劍客們理解了這套劍法的精妙,他死後,所有劍客紛紛退步,既不離開,又不忍放棄大好的機會。
正如每個合格的劍客所想,能夠和最強的劍法比試,當然是榮耀和責任,則無旁騖該去比試一劍。
關於責任和義務,他們第一次退縮了。
因為,這樣的劍,實在令人心悸。
周逍遙很滿意這一劍的效果。
他本就沒打算真正讓自己置於險地。
殺個青衣劍客,能夠讓所有人閉嘴,而他想救的小吉也已經離開了,那他再呆在台上沒有意義。
從上台到下台,隻有短短幾息的時間。
這一場劍客間的對決,比史上任何一場旗鼓相當的戰鬥都要結束的迅捷。
周逍遙原路返回,走到木橋中段的時候,另一個人卻擋在了他的身前。
這人正是剛才的灰衣劍客。
灰衣劍客說“絕無遺憾”。
連死都不遺憾,這是需要勇氣的。
誰都忘了他剛才說過這樣的話,可是他沒有忘記。
經過深思熟慮以後,或者根本就沒有太多時間給他考慮,隻有這麼一點時間以後,眼看周逍遙就要走下來,他已不能再拖延和考慮。
他走了出去,履行自己的話。
“劍魔的劍果然厲害,我來試試。”灰衣劍客道。
“你會死的。”周逍遙道。
灰衣劍客看了看周逍遙的傷口,傷口還在流血,周逍遙的臉色已有些蒼白,在這個時候選擇對決,實在有些乘人之危。
可是灰衣劍客不在乎。
他為了看血影劍魔的劍法,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他特地從牧國最西方的城鎮趕過來,為的就是一睹這一劍,怎能夠放棄?
“你也會死。”灰衣劍客很篤定。
那條傷口還在流血,隻要再加一劍,周逍遙也很危險。
“可是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頭。”周逍遙皺眉道。
“那也無憾。”灰衣劍客堅持道。
周逍遙此時才知道灰衣劍客真就屬於很執著的人,他的執著已經到了不要臉的程度。
“就在這裏吧。”周逍遙無法避免這一戰。
“好。”灰衣劍客也是個果斷的人。
話音剛落,兩人的劍同時出招。
這一次誰都沒有使用劍法,又或者兩人都摒棄了劍法而不用。
灰衣劍客所用的是一刺,簡單一刺,殺人的一刺,這一刺正是剛才周逍遙殺死青衣劍客的那招。
而周逍遙卻沒有再用這招,因為逍遙劍沒有灰衣劍客的劍長,速度卻還比灰衣劍客的劍更慢了一絲。
灰衣劍客先刺,如果說周逍遙也選擇刺,那麼死的一定是周逍遙。
所以他沒有刺,而是擋。
“嗆”的一聲,兩劍交鳴,火星四迸。
周逍遙右臂重傷,力道不足,故而被灰衣劍客執劍逼退好幾步,人已在木欄邊上,隻要灰衣劍客再施展一點力道,就能將他逼入水中。
但灰衣劍客沒有這麼做。
他也是想看周逍遙的劍,兩人一旦到了水中,每一劍都很難保持原來的樣子了。
不料!
灰衣劍客不該貪心。
他這一貪,就足夠讓他犯下致命的錯誤。
他沒有加大受傷的力度,卻沒想到周逍遙自己收劍,往後用力一撞,周逍遙就落到水下。
灰衣劍客反應極快,他也料到了這是周逍遙的戰術,所以在周逍遙落水的時刻,他整個人淩空而去,朝濺起的浪花中心刺出一劍。
這一劍是情急之下的一劍,是灰衣劍客最擅長的劍法。
而等待著這一劍的是毫無防備的周逍遙。
周逍遙完全沒有一點格擋。
非死劍,無需格擋。
灰衣劍客臉色大駭,他已清楚自己錯了。
兩人相拚,他卻是先收了狠勁兒,等同於先露出破綻。
他急忙蜻蜓點水般讓身子懸空起來。
就那麼一點。
他就感覺水下有一股刺骨的寒意逼來。
那是一股力量!
周逍遙的力量!
周逍遙將所有的力量全都用在來這一劍上,以至於毫無防守的他胸膛位置被灰衣劍客刺出一個窟窿,但他所有力量的一劍,居然從灰衣劍客的腳掌心直刺進小腿!
“啊!!!!”
灰衣劍客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痛叫聲。
這種痛苦絕非常人能夠忍受的。
無論被砍傷割傷,甚至是被刺傷,都沒有這種痛更加鑽心刺骨。
劍的確已刺到了骨頭。
劍氣從內而外將他的整條右小腿廢掉。
那場麵,簡直殘忍到極點,盡管還沒有多麼的血腥,甚至還沒有水中的稀釋散開的血液的更加來的血腥。
可是,任誰看到這樣的場麵,都忍不住右腿一顫,就仿佛這一劍是刺中的是自己一般。
是的,這就好比有些人寧願被砍一刀,也不願被尖利的竹簽從手指尖插進去。
痛!太痛了!
灰衣劍客此時已是生不如死。
整個人別說懸空了,就算是到了水裏,都無法浮起來,帶著劇烈的痛苦沉了下去。
這一沉,就再也沒有起來。
一同沉下去的還有周逍遙。
兩人沉下去很長一段時間,久到湖麵都漸漸平靜。
平靜之中,周逍遙才破水而出,落在擂台木橋上。
他扶著木橋的圍欄,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全身血液經過洗滌,退去了豔紅,但被渲染成紅色的麵積卻更加多了。
他看起來很虛弱。
水滴從他身上一滴滴落下。
他身上甚至散發出了濕泥的腥臭味兒。
手中的劍已不是先前那一把。
這把劍更加幹淨,除了水漬,一塵不染,絲毫不染。
那麼,先前那把劍去了那裏?
“他人呢?”
有人打破沉寂,問道。
“死了。”周逍遙答道。
“你……你怎麼殺的他?”那人問。
“你想知道嗎?”周逍遙忽然側目盯著那個人。
周逍遙的眼睛已經變了,有光!
眼睛還是那雙眼睛,卻似乎有光射出來,那是一種非常凶狠的光,像是野獸的光!
即便他看起來狼狽得要命,但那雙眼神卻凶狠的要命,奪目的要命,令人不得忽視。
沉寂!
岸邊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