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這一刹仿佛靜止。
殷正天站在懸畔,望著崖下久久沒有回頭,不知在想什麼。
喬喬已徹底傻了,傷勢在漸漸愈合,傷口的痛楚遠遠不及心中的痛苦,她本在艱難地爬起來,當起身到一半時看到這一幕,又整個人癱軟下去,趴在地上怔怔發呆,麵上滿是傷心。
琳娜是唯一一個保持些許冷靜的人。雲從龍已死,殷正天和喬喬沉浸在各自的情緒中,此時不走,怎還能走得掉?
想到這裏,李娜輕輕躍下樹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身體輕盈的向後躍去,本來她時借著自然間的風力才能做到悄無聲息,可就當她即將消失在場間時,風力忽然消失,那種被強者鎖定的壓迫感再次降臨在她身上,她整個人不由怔住,後心已濕透。
“你該慶幸我的刀不殺女人。”殷正天的聲音冷冷傳來。
琳娜懊惱回頭:“前輩,人你已經殺了,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任她再傻都知道人類一向喜歡斬草除根,以喬喬和雲從龍的關係,喬喬必然會替雲從龍報仇,殷正天理應殺了喬喬,除去後患才對。
而她則可以瞥得幹淨,因為她知道殷正天清楚她和雲從龍沒有多大關係,更不可能為了雲從龍的死去挑戰破聖強者,所以她能夠走。
“他死了,你們誰都活不了!”殷正天淡淡道。
“為什麼?”琳娜半吼道,聲音中有些絕望,其實她知道,像殷正天這樣的人做事完全不需要“為什麼”,一切僅憑開心就好,哪怕隻要他開心,就能殺掉很多人,世上絕大部分的人都無法令他不開心。
殷正天緩緩回頭,慢慢抬起右手,右手上緊握著那把古樸破舊的刀,他的左手則輕輕撫摸過刀身,宛如在撫摸最心愛的情人,神情充滿了愛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仿佛“好久不見”。
他撫摸著刀,淡淡開口:“它已被雪藏了太久。”
琳娜不能理解,她什麼都不能理解,因為她不是刀客,因為她不是人類,更不懂得殺戮是兵器的渴望,且更加不知道一把塵封多年的利器在出鞘時是多麼渴望飲夠鮮血。
那種心情,宛如在沙漠裏走了三天三夜的人,見到淡水的那一刻,恨不得把肚子喝爆。
殷正天能聽懂風雷的話。
其實這又何嚐不是殷正天的一個借口?
是的,殷正天不能放過他們,任何一個都不能放過,因為她們親眼目睹了雲從龍的死,一旦將這件事情傳開,殷正天將來多少會有些麻煩。
人在修界最大的麻煩就是仇敵找上門來,像雲從龍這樣的人,多多少少會有很多朋友,這些朋友日後難保不回晉升為破聖,難保不會記得這份仇恨,到那時,殷正天的麻煩就來了。
比如阿宇就是雲從龍的朋友之一。
別人不知道,光阿宇一個人,就足夠讓殷正天頭疼的了。
當然,他也大可以殺掉阿宇,可也正如他所說,身為破聖強者的他,有時候比“風雷”更加寂寞,寂寞的人總是希望能有個消遣的事情,或多一個同樣寂寞的朋友。
因此,這件事情不能被阿宇知道,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人滅口。
兩個靈族生命,對他來說還真算不得什麼。
風雷不殺女人,他已收起了刀。
霧氣慢慢被驅散,取而代之的一束陽光,紅日自東方升起,已是日出。
不知不覺間,天早已通亮,這個怪異的地方要麼霧氣籠罩,要麼陽光溫潤光明,倒是怪異得很。
無論怎麼看,這個地方都更加適合情人私密約會,而不適合殺人,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早晨,血腥簡直玷汙了這片森林,辜負了這時美好。
可殷正天似乎是個不解風情的人。
當那束陽光照耀在他兩旁的時刻,他隻微微一怔,側頭望了望東方,就收回視線,繼續緩步走向喬喬。
喬喬的臉已扭曲,抬頭充滿恨意地望著殷正天,抓著綠草的雙手,恨不得將草給捏出汁兒來。
但她的聲音卻出奇的冷漠和帶著刺骨寒意。
她冷冷道:“我要殺了你。”
殷正天情不自禁一怔,心中隱隱升起一股寒意。
他所忌憚的絕非是喬喬的狠話,而是來自身後那又漸漸凝聚出實形的蒼龍。
蒼龍剛才隻剩一縷龍魄,隨時都有可能隨風飄散,甚至殷正天若是希望的話,輕輕就能將它吹的雲消雲散,但殷正天先前沒有這麼做,他根本不需要在乎奄奄一息的龍魄,如同他不在意喬喬一樣。
可是,他現在居然有那麼一絲後悔之意。
他搖了搖頭道:“你早該知道對老夫沒用。”
不錯,殷正天對龍魄的威脅牲畜的寒意全都來自於生物本能,龍乃神獸,每個人類在麵對龍魄時都會本能生出壓力,但強大的人類懂得如何去克服這種威壓。
殷正天稍一動用領域,就完全克服了威壓。
他抬起手掌,陽光將他的手掌倒影出影子,印在喬喬的臉上,這一掌就仿佛已拍到了喬喬臉上一般,也更加讓喬喬臉上的陰霾變得更重。
殷正天皺了皺眉,他發現喬喬的臉色的確有在變化,卻不單純是因為影子,而是類似一股死氣慢慢爬上了她的皮膚,蔓延至臉頰的皮膚。
“這是……”
殷正天從未見過如此濃烈的死氣,死氣又怎可能出現在活人身上,如同屍毒一樣,令人望而生寒。
“喬喬你……你去過禁地!”琳娜下意識驚聲道。
喬喬身上的死靈之氣像極了禁地中彌漫的氣息。
禁地中的氣息分布在整整一座山,並不如何強烈,可喬喬身上的明顯也是死靈之氣,就像將一座山的死靈氣息收集聚合起來那麼集中。
殷正天發現自己的領域正在緩緩被喬喬身上散發的死靈之氣腐蝕,不由暗自驚心,若再任由喬喬繼續下去,他隻怕會受到影響,沒人願意被沾上這股死靈之氣,如同生與死永遠站在對立麵的。
活人最討厭陰魂,陰魂也最討厭活人,兩個對立在這一刻形成對峙,無形抗衡。
殷正天不再遲疑,蘊含真元的一掌當頭拍下。
喬喬麵色不改,依舊用冷漠如死的目光凝視著殷正天。
一掌落下,卻拍了個空。
喬喬的身體忽然就變成了無數縷黑霧,彌漫當場。
被殷正天拍到的黑霧,居然有了粘性一樣,傾覆在手掌上,明顯可見手掌上透出的真元在抗拒黑霧,卻始終無法驅褪。
“哼!那又如何!”殷正天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加大真元的數量,終是將黑霧驅散無蹤,他的手掌卻沒有任何不適,隻有些麻痹感,無關緊要。
消失的喬喬去了哪裏?
琳娜早已望著天空的蒼龍。
殷正天似也感知到領域中別樣氣息,回頭凝視著天空的蒼龍,不由眉頭深深蹙起來。
蒼龍本是銀色,現在已完全變成了黑色。
蒼龍本該虛幻,此刻已完全凝聚成實形,比剛才還要接近實體,若非用領域感應,絲毫察覺不出它和活物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