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的信從遙遠的故土傳來,我正好落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你說你依然牽掛我,卻難以表達你的惦念。
姐姐,我也很想念你。而這想念我也從來沒有和你說起。
我曾經在春天雨中想起你,那一天的雨溫暖而細密,落在身上也落在心頭。我也曾經就著異鄉的燈火,把你寫在文字裏,但是卻從來不曾郵寄給你。
我責怪過你,因為眷顧自己的幸福和家庭而忽略我。我表達這責怪遠遠比我的想念更直白和尖銳。其實,這尖銳不過是我不願意說出來的想念。我記得你家門前那條彎彎曲曲的小巷,跳三層的樓梯,望見的綠色紗門。我記得放學之後,拉著你的手,走過青苔斑駁的校牆。吃過你家的中飯,趴在椅子上看你洗碗。有一句沒一句地,慢慢眼皮發沉。媽媽說,看過我枕在你的臂彎中熟睡的臉,依賴而平靜。姐姐,我記得你放到我書包裏散發著奶油香氣的曲奇餅幹。我也記得你曾經把別人給你的巧克力放到我的手裏。我曾經很喜歡你小時候那件青綠色的襖子,襯著你凍得紅噴噴的麵頰,卻給我一種清剛明亮的寒冷但又溫暖的感覺。我也曾經吵著要戴你的手套,結果不知道把自己的手套丟在了哪條路上。
你還沒有愛人和孩子的時候,我可以霸占你一切的時間和關注。我曾經很希望你能嫁給最疼愛我的哥哥,自私地希望你們的疼愛永遠不會消逝。
或者是我不願意體會這樣的失去,所以我越走越遠。因為遠,而給自己一個不去回憶的借口。不需要觸動曾經溫暖的記憶。我很希望你能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但是又很狹隘地存著私心,想著未來的姐夫也會和你一樣對我嗬護備至。
姐姐,關於你的記憶很多很多。就像你郵寄給我的信和各種各樣的卡片,每次不經意地都會翻出來。可是,我卻很少願意去翻弄。就好像手上一個最小的傷口,因為你關心了幾句,就疼得要掉眼淚。兒時和少女時候嬌弱、敏感的我,最怕這種想念的委屈。所以,我多麼不願意回頭看。
我昨天回信給你,寫了開學的瑣碎和並不新鮮的見聞。那時候我一如平常那樣,隨意地組織了我的文字。也許是因為這樣一個薄暮的黃昏,也許是因為窗外雷聲轟鳴,我心中最深處埋藏的記憶突然啟封,我突然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