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數日,時差怎麼也倒不過來。因為,隨了國內的辦公時間,晚上一夜不睡,白天又隻能小寐片刻,精神就有些跟不上。還好周末無事,夜深人靜在燈下看葉廣岑的《豆汁記》,她的文字底蘊豐厚,帶著些貴族氣,又摻著濃烈的世俗味道。能用文字碼出感官的盛宴的,還有一位李碧華。但是葉廣岑勝在出身皇親貴胄,偏又在人世間打熬了數十年的疾苦,從前的榮華富貴與後期的平民市井,經過沉澱之後,醞釀出的文字就比李碧華窩在祖父的藏書樓裏寫出來的更豐富,實在,好像是身冷肚餓的人在冬日裏突然吃了熱騰騰又噴香流油的飯菜,精神抖擻。
我是個隨意的人,看書就是看書,我的書曆來幹幹淨淨,從不會在上麵做什麼批注,心得,分析……總覺得那種刻意其實是掃了讀書的興致。翻一本實實在在的真書,未必就一定要從頭看。網上的文字更是一目十行地看過去,但是所有值得看的地方又都盡收眼底。對我而言,看書是一種樂事,過幾日不翻,就會想得慌。若翻了書,看不下去,就索性一丟,做其他的事情。
有人也問我是不是就看陽春白雪,我說那怎麼可能,才子的書讀多了和精細的飯菜吃多了一樣容易膩,要定期換口味才好吃。我從小看的書就很雜,算得上是博覽群書。小時候腦子好,一目十行看過的也能記得清清楚楚。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其實是個很灑脫的人,擱到幾百年前,換個男兒身,怕是個貂裘換酒也堪豪的主兒。但是,偏偏眾人對我的評價不外是講究,細膩,敏銳,獨獨缺了豪邁灑脫一說。我媽媽小時候經常說我對不愛吃的東西碰也不碰。她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我對於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人,或者是事,的確碰都懶得碰。
受了西方的教育,在西方生活,時間長了說英語已經是條件反射,但是我並不覺得西文有視覺的美感,這西文包括了法語,英語,德語,西班牙語……西方文字不象形,單就這點就不如博大精深的中文,西文簡約,緊湊,但實在少了層次,華美,優雅和氣韻。以前有位英籍的教授,她極其注重聲韻,倒是讓我注意到英文的韻律之美。但是即便英文婉轉流麗,甚至於我覺得英文的演講,也遠比中文來得更自然貼切,然而就文字所能表達的美感而言,中文實在無出其右。
書看得多了,一篇文章不消看完,隻要掃一掃前兩句,大抵就對作者的功底了然如心。這除了天生的敏銳之外,更多的還是讀書破萬卷的積累。我小時候是個貪玩活潑的孩子,好奇心很重,幾乎無所不能地折騰著父母的耐心。彼時並不知道父母給予我的家教和別家的有什麼不同。但是我學前讀物是《古希臘羅馬的傳說》,後來又增加了許多與西方藝術、曆史和文化相關的插畫和小書。我媽媽是建築設計師,她的案頭和書架上擺滿的是《日本的禪意花園》,《中國園林設計》,《建築》等形形*的建築設計、藝術人文等書籍。那些書有著精美的圖片和生動的色彩,加之家裏的藏書不少,從各種名著到自然學,七俠五義,醫學國學等林林總總。所以在長假時節,再沒有什麼比讀書更讓人廢寢忘食。
但是我又很貪心,總不願意因為讀書冷落了自己其他的愛好和玩樂。於是,這書就越讀越快,一目十行但是卻樂在其中。長大後,我曾經如是寫過讀書帶給我的世界:那是絢爛奪目如七寶樓閣的小千世界,一眼望不盡的天涯路,豐富得超過任何孩子的想象。書中的世界,幾乎是每一個作家畢生的精髓。所以,我對於李敖描述的“爐邊的遠遊”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