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裏，宋天燁停頓了一下，原本深邃的目光倏然一暗：“原本，這件事也可以說是我遇人不淑，以後再睜大眼睛就好，偏偏那時候我過於衝動……其實，那天晚上我沒有踩刹車，是真的打算就那麼撞死她算了，是我爺爺親自用他的車衝過來撞開了我的車頭……”
“什麼？”
那一刻，雲薇諾驚得幾乎從他的懷裏彈了出來。
宋天燁按住她的肩，他掌心的溫度適宜，漸漸平複了她的驚訝，可她還是不敢相信地望著他，那表情，活像是大白天裏見了鬼。
“如果沒有我爺爺，我就成了真正的殺人犯，宋家就算本事通天最後能包庇下我的罪行，可我這輩子也做不了宋家的一家之主，而他們的二十多年的悉心調教，也就徹底付諸流水。”
嗬地一聲，長歎！
宋天燁原本就冰冷的眸底仿佛凝聚起了層層霧凇：“那是我第一次讓爺爺失望，讓全家人失望……”
聽到這裏，雲薇諾指尖已泛涼。
她摸摸索索地將冰冷的小手放到他的襯衫底下，直到摸到他還溫熱的肌理，她仿佛才沉沉地籲出一口氣，感激道：“你爺爺，很值得尊敬……”
“是，他是個很值得尊敬的人，卻也是個很頑固的老頭兒，所以，從那之後他便放出話來，如果再有一次，就讓我摘掉頭上這個宋字。”
雲薇諾：“……”
“我不是舍不得這一切榮華富貴，也不是舍不下這高高在上的地位，隻是，如果我真要那樣了，怎麼對得起他們？”他可以允許自己犯一次錯，但絕不可以一犯再犯，四年前他已經讓家人失望過一次了，如何還能‘任性’第二次？
雖然他也知道這樣的後果由她來承擔對她來說極度不公平，可他還是低低地問了她一句：“人，也該有良心的對不對？”
“嗯！”
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才會更加難過。
如果不認可，她還可以放任自己去爭取，可連她自己都覺得可以理解，又如何再去逆向而行？所以，頭雖然點下了，可心裏卻沉甸甸的。
曾以為，家世背景已讓他們之間隔了一大鴻溝，直到現在才明白，那樣的阻礙與他所說相比，竟是真的完全算不得什麼了。
“如果你隻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倒也可以從我媽那邊下手，再讓她一點一點勸通我爸和我爺爺，偏偏你是她的親妹妹……”
她又點了點頭，木然地替他接了下麵的所有話：“所以，他們不放心我，擔心我接近你的目的不純，也擔心我會替她向你報仇，更擔心我和她是一樣的人對嗎？”
“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可是，再給我一點時間來安排一切好嗎？我相信，如果他們真正認識到你的好，會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再沒有什麼比他這些話更讓她覺得窩心的了，可她也知道，就算他說得這樣篤定，也十分有難度。
所以，她終還是抿了抿嘴，委屈地問他：“很難對不對？”
“是，很難，也許要一年，也許要十年，也許還要更長的時間……怕嗎？”
他問得這樣直接，她本以為自己還會有所猶豫，可最終也不過是笑了一下，怪嗔道：“怕有用嗎？你在什麼也沒告訴過人家的情況下，不就帶人家去注過冊了嗎？人家想反悔都來不及了。”
“那‘人家’是怎麼想的？想反悔嗎？”
搖搖頭，雲薇諾的目光卻在他無法觸及之處顯得異常堅毅：“不想。”
“真是個……傻丫頭……”
她點頭，也這麼認為：“不傻怎麼會喜歡你？”
聽到她的回答，薄涼的男人終於淺淺地笑了：“幸好你傻！”
“……嗯！”
雲薇諾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哪有人被罵是傻子還高興的？
可她就是高興，聽著這一聲幸好她傻，她整個人便都仿佛飄了起來，對別人來說是罵人的話，對她來說，這卻是宋天燁對她的一種認可。
認可她，認可她的愛，認可她在他身邊一直呆下去……
人與人之間所謂的了解，有時候隻需要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是某個不經意的眼神。
因此，就算雲薇諾什麼也沒有提，什麼也不說，可宋天燁還是知道了葉紫滕來‘探望’過雲薇諾的事實。
有些人，之所以一直放在那裏不處理，是他自信不需要處理。他覺得隻要他不喜歡，隻要他不在意，他便覺得沒有必要去刻意解釋……
刻意，又何常不是一種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