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浮生一夢 過往雲煙(1 / 1)

他的好事被門外進來的人打斷了。見她一個時辰都沒有回去,宇文長慶隻覺得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到這裏一看,正撞上這一幕。要說二少爺夠冤的,什麼便宜都沒有得著,就被人壞了好事。

“羅依,羅依。”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他眼中更是燃燒起熊熊怒火。“長啟,你竟然做出這種事。”

二少爺倒是無所謂的樣子:“那又怎麼樣?你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反正娘也已經把她許給我了,為了這麼一個丫鬟,何必動怒?”

“你????”他心中惱怒,提拳就要打,被弟弟躲了開去。

“大哥還是不要動怒為好,現在大哥又不能使用武力,幹生氣也沒有用。我勸你還是趕緊看看你家的寶貝丫鬟吧。哈哈哈哈哈??”說罷大笑著揚長而去。

看著眼前的人,他心痛的不能自已。她昏死過去,罩衫已經撕碎了,零零散散的懸掛在身上。肩和手臂上全是些烏青的痕跡,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掙紮。他埋怨自己,不能保護她,讓那個混蛋弟弟為所欲為。宇文長慶將她帶回去,安頓下來,一直守在她身邊。然而整整守了一夜,她都沒有任何動靜。一直到第二日上午,還是不肯醒來。

“她受了驚嚇,去抓安神散來煎了服下便可。”

大夫把了脈,得知了病情,開藥方去了。翡翠早晨得知姐姐如此,也一直陪到了現在,這會兒跟著大夫抓了藥,又煎了送到床前來。細心的給她喂下,又等了一日,還不見醒。宇文長慶心中焦急,卻沒有辦法,隻是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床上的女子很安靜,似乎沉醉在夢中。

是,她沉睡著,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的夢。她夢到自己回到了江南,回到了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夢裏的江南,似乎沒有那麼多綿綿的細雨,多是些晴朗的天氣。夕陽碎在水中,留下一片殘紅碎影,閃著波光。她站在烏篷船的船頭,看著娘撐著竹篙向岸邊靠過去。餘光照在娘的臉上,閃動著一片緋紅的光澤。

“羅依,要收網嘍。”娘柔聲開口。

“哎。”女童脆生生的答應。

然後這個時候,娘就會唱起那首每天都會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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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燕又成雙朱雀橋花徑香

青石街碎夕陽偏偏往事傷

秦時明月百姓家梧桐井邊盛玉盤

一曲春秋百轉恰似冬水春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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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個很秀氣的人,帶著大多數江南女子的特征。清秀脫俗,溫柔溫婉。總是那麼溫柔的笑著,她最喜歡娘了。爹總是凶巴巴的,所以她隻喜歡娘。最喜歡娘,但是那是她五歲以前。

五歲的時候,她有了弟弟。她立在床前,看著娘躺在床上,頭上箍了花布,身邊繈褓裏的嬰兒,正在沉睡。然而她心中就是喜歡不起來,她不喜歡弟弟,好似這個小嬰兒不是她的弟弟。她的兄弟,在遠方,在她觸及不到的地方。她發現,娘看她的眼神裏,有了其他的東西在裏麵。

那些經過雕琢掩飾的東西,或許是本就應該顯露出水麵的。

她終於知道了,她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她是還在繈褓中的時候,就來到了南宮家,她的親生父母,在遠遠的長安。見她得知,爹娘也不再掩飾,將以前對她的關愛以百倍千倍的轉移到弟弟身上去了。她應該怨,怨生父母狠心,怨養父母無情。可是她不怨,這是她的命。她亦不再喜歡娘。

卻還是喜歡那首歌,江南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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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舟向晚籬牆坐看世事冷暖

翻開曆史的畫卷安靜的滄桑

繁華一如雲煙一縷嫋嫋飄散

樓台閣榭生旦仿馬蹄聲踏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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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那首歌,所以每次唱的時候,都會忍不住落淚。那首歌是她最喜歡的娘唱給她聽得,可是娘卻不喜歡她。真是悲哀,真是諷刺。

爹娘對她不好。她的養父南宮尋說過:你不管走到哪裏,都隻是多餘的罷了。你以為自己很漂亮,很有才華,很受人寵愛?說到底還不過是個沒人要的丫頭。有什麼資格認為大家應該捧上所有的愛和關懷,伏在你腳下。

是啊,自己隻是個,沒人要的丫頭。

她離開了家,開始流浪,父母也從未找過她,盡管她還是在那個很小的江南小鎮上。她是孤兒,她對所有人這麼說,直到遇到那個如菩薩般沉靜的女子。她虛弱的倒在本草堂的門前,大雨衝刷著她瘦削的身體。女童努力的睜開眼睛,模糊中一雙腳出現在麵前。

睡夢中的人兒,兩行清淚落在枕邊。

宇文長慶望著她,眉頭鎖的越來越緊。忽然間他立起身,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出門而去。

門後麵,一雙眼睛望過來,帶著哀怨。

他做的決定,要親手將她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