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1 / 1)

此時我非常理解老人家的心情,更明白他的話。我已經知道有很多眼睛在看著我,但是我卻不知道還有一雙眼睛自始至終,在特別地關注著我。對這雙特別眼睛的發現,還是一號鍋爐房接受市房產局檢查、榮獲紅旗單位之後。

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的工作服在休息時被人洗得幹幹淨淨。開始隻是詢問了一下,沒太在意,可是後來連續幾天,自己休息時脫下來的工作服都被人洗過,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不管是誰,我都得領這份情,應該知道這個人。

一天上午,我和三個班組清理完西院的煤場,特意將滿是煤塵的工作服掛在一層的休息室。中午吃飯時,我返回了休息室,見到一人正在摘我的工作服,這讓我吃驚不小。我不敢相信是她給我洗的工作服。

她叫韓梅,是七四屆直接留城的畢業生,長得嬌媚清秀,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父親是大型國企總廠的副廠長,母親是廠總務處處長。別看她的工作在鍋爐房,可幹的是儀表監測員的工作,有著國營職工的身份,絕對讓人眼熱。剛上班的時候,小夥子們圍得她喘不過氣來,氣得她早就放出話來,供暖所的對象免談。她的工作台是處在封閉、潔淨、玻璃罩的儀表室裏,鍋爐房人後來形象地比喻她,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鏡中花。

眼前的她能幫我洗工作服,這是哪兒跟哪兒呀。我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覺得不是在夢中。這時,眼看她把我的工作服拿進了儀表監控室,情急之中我喊了她的名字。她猛然回頭,見到我,臉一下紅到了脖根兒。

我也不知道說啥好,走上前隻會說:“這怎麼行、這怎麼行!”嘴邊的謝謝都忘了說。

沒想到,她拿著我的工作服,竟進了她的工作室,隻是在關門的時候,瞟了我一眼。

我看到的哪是一雙眼睛,分明是兩汪明澈的秋水,直讓我神魂顛倒。我臉一陣陣發燒地走出了休息室。

一連幾天,我不再往休息室掛工作服了。因為憑啥都沒有讓人家洗衣服的道理。既跟人家沒有隸屬關係,又沒有恩惠過人家,搞對象,連邊都貼不上。想想和那小提琴手的初戀,因為條件相差懸殊無疾而終,造成終身不能愈合的傷口,至今還在隱隱作痛。心想還是遠遠離開不貼邊兒的男女情吧……

想是這樣想,還是做不了自己的主。每每路過儀表室的時候,總是禁不住地朝那邊看一眼。可每看那一眼,恰巧都會同玻璃罩裏的那雙美麗的眼睛對上。在相視的那一刻,我都是禮貌地朝她擺擺手,以表示對她給我洗衣服的謝意,她那邊也會不停地向我擺著手,這又讓我心跳的不行。一天大概有五六次都是這樣。算來她的眼睛,應該整天都不會離開玻璃罩的外邊,不然怎會那麼巧?這樣一想,我心裏倒有了一種莫名的意念和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