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冬末,正值辭舊迎新之際,南塔輕工市場在一片緊鑼密鼓聲中開業啦!
由於它是沈陽市乃至東北的第一個全封閉式的廳內經營的大型批發市場,產生了巨大的轟動效應。一時間商賈雲集,許多五愛市場的批發大戶也來此落戶。承蒙組織的信任,讓我負責一樓大廳市場主區域的管理工作,這讓我一下子成了市場中心圈裏的人物。
那時全國範圍內的經商熱潮已開始升溫,許多官場的、商界的、企業的以及新聞界、文化界來市場經商的人士,紛紛向我示好。在我的管理區域,每天幾百個攤位的業戶對我畢恭畢敬,常常是這邊給煙、那邊點火。
總之,麵前是一順水的奉承的話語、恭維的笑臉。尤其是我穿著一身嶄新的新式工商製服,帶著鑲嵌著國徽的大蓋帽,更讓自己感覺到相當的神氣,不由得飄飄然。
不久後的節假日,我和弟弟妹妹們在父母家聚會,自己說話都不自覺地帶上了官腔,語氣變了味道。
家宴結束,人們散去。父親把我留了下來,語重心長地給我講述了滿招損、謙受益的道理。老人耐心地講道:“樂極生悲的人,大凡都是得意之時忘乎所以,迷失了自己。才有了一時蟻穴的疏漏,潰垮了人生的大堤。”
老人還特別告訴我,對同事、對管戶一定要平等相待,和睦相處。如果處理不好這層關係,不僅會平添了工作的麻煩,還會在無形中樹敵。反之能夠推心置腹的善待同事和管戶,對方則會成為自己的朋友,或許還是自己的貴人。
老父親給我講述了他自己一生都忘不掉的一段經曆……
一九四八年夏季,父親在國民黨憲兵學院畢業,由於成績優異被分配到南京總統府執警。那時在總統府執警的上等憲兵,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對軍隊可擋軍長座駕,撕師長徽章;在地方可轄製警察,懲治庶民。那才是令人生畏的八麵威風。
而我的父親,卻常常不忘自己是康平縣裏出來的學生,隻是一個念了書的平常人。他平日裏總是謙和處事,和善待人。
有一次,他讓一個鞋匠擦完皮靴,如數付給鞋匠錢。
鞋匠覺得憲兵對他街頭擦鞋不打不罰,已是恩德,忙說:“使不得,使不得,給長官擦鞋應該的,應該的。”
父親把錢塞到鞋匠的手裏,說:“出門在外,謀生不容易。你出了力,這錢是應該拿的!”
打這以後,父親成了鞋匠的熟人,時不時的還嘮嘮家常。
有一天,鞋匠捂著被警察打腫了的臉,告訴父親他要回常州老家了。父親明白了,南京城皇城根兒,沒有窮人站腳的地兒。不無擔心地問道:“那你沒了經濟來源,家裏病弱的老婆和癱瘓的老母怎麼辦呢?”
鞋匠流著眼淚、搖著頭,說不出一句話。父親見狀,硬把自己在憲兵學院時期的學生證給了鞋匠。告訴他拿著證,就說他是我父親的親戚。
有了這層關係後,果然見效。越來越多的憲兵來擦皮靴,不僅給錢,態度也都好了起來。由此,再沒了路邊人的騷擾,警察也溜了邊兒。
半年後,解放軍突破了長江天險,攻進了南京城。我父親正患鼻炎在醫院療養,那個鞋匠已是工人糾察隊員了。他費盡周折找到了醫院,拉著父親就走。
父親還要等憲兵團的消息,急得鞋匠衝父親喊道:“南京城要是攻破了,你這官會沒命的!”
鞋匠在廁所裏幫著父親換上了他帶來的便裝,靠著糾察隊的袖標,領著父親穿大街、過小巷。最後在隆隆的炮聲中,鞋匠一直把父親送到了城外。
父親慌慌張張走出了很遠,再回頭看時,鞋匠還站在城門外的土堆上,不住地朝著父親擺著手……隻可惜這是父親和鞋匠的最後一麵。
父親日後幾次回南京找那個鞋匠,最終也沒謀得一麵。但是這個鞋匠在父親的心裏裝了一輩子。
父親的這段故事深深地打動了我,比一百次政治課的教育還要深刻。這個故事讓我懂得了怎樣處世、怎樣為官、怎樣做人。我很快擺正了自己的位置,調整了心態,把純粹的市場監管變成了服務型的工作。
我主動幫助業戶解決了不少剛剛進入市場時的困難,並協助許多業戶辦理了登記手續。加上平時接觸業戶和顏悅色,說話暖心暖人,讓我在市場有了很好的口碑和良好的人際關係。
業戶們依然是對我那麼的恭順、那般的親熱,但那是敬,而不是畏。我開始深深地愛上了市場的管理工作。
就在我的市場管理工作剛剛走上了正軌的時候,我的工作方向又被組織扳了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