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風卷過船舷,帶著刺骨寒意拍打著張曉的麵頰,她卻仿佛感覺不到似的,隻是眯起眼睛望向了遠處被月光倒映著的海平麵。那片海,閃爍著粼粼波瀾,看久了,竟讓人生出一種被催眠的虛幻感,不停跳躍的光點蔓延開來,不知不覺占據了張曉的整個視線,記憶裏的某些人和某些事便如同一幕幕黑白電影般,在這片單調又熱鬧的波光中接連上演。
不知過了多久,掌心的溫水已經涼透,張曉終於收斂心神,長歎了一口氣。
身後,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張曉下意識地回頭,隻見麥克不緊不慢地踱在甲板上,朝自己走來。
“真冷啊。”麥克站到張曉身邊,縮著脖子搓了搓雙手。
“你就是這樣榨幹每個人剩餘價值的嗎?”張曉把目光移回海麵,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
作為一個有潛力成為鬆樹穀傳奇而後又轉型為高級研究員的人物,張曉難免好奇,當麥克在暗中觀察她的時候,她何嚐不是同樣揣測著對方。麥克如何處理車隊的矛盾,如何引導眾人的情緒,最後利用一頓晚飯讓張曉和其他車隊成員接近,坐在那裏為眾人講解喪屍弱點的問題。雖然這一切談不上處心積慮,但至少離不開麥克的刻意安排,起碼所有的機會都是他創造的。
“你的口氣怎麼跟雷歐一樣啊。”麥克抹了把臉,語氣十分無賴,“這怎麼叫榨幹剩餘價值呢?你們華夏的漢高祖不是說過,‘知人善用,此乃王道’嗎?”
張曉聽完這句話,手中的杯子幾乎掉進海裏,因為“知人善用,此乃王道”這幾個字,麥克是用華夏文表達的,發音還格外字正腔圓。張曉的語言處理係統原本擱在英語頻道上,一時間差點沒聽懂。
見張曉一臉愕然,麥克哈哈一笑,“別擔心,我沒打探你們的小秘密,我並不會說華夏話,隻是學過幾句古文糊弄人罷了。”
張曉瞪著他,“你學華夏古文做什麼?州救援隊需要掌握這門技術嗎?”
麥克不甘示弱,“你學射擊和近身格鬥又是為什麼?大學選修課程嗎?”
兩人互相看著,瞬間都不吱聲了。
沉默片刻,麥克適時轉移了話題,“你在基地的那位朋友,知道引起這場災難的原因嗎?政府究竟有什麼打算,他告訴過你嗎?”
張曉抬眼望了望漆黑的夜空,斟酌著答道:“好像是流星雨吧。你們政府的事,哪會透露那麼多,反正這都過去一個禮拜了,你在路上有遇到過政府救援嗎?
麥克皺起了眉頭,“流星雨?你是說一周前那場覆蓋了大半個地球的流星雨?”
張曉有點意外,“你也關注過這則新聞?”
麥克苦笑不已,“那天晚上的流星雨我看到了,第二天正好讀了相關報導,所以有印象。”
張曉滿臉遺憾,“如果我也能及時看到,現在就不會這樣了……”
麥克沒有留意張曉的抱怨,繼續問道:“流星雨和喪屍有什麼關係?”
張曉故意用不確定的語氣回答他,“好像是說,隕石上麵有病毒吧,通過空氣傳播。”
這回換麥克瞪圓了眼睛,“你那朋友真這麼說?可信度多少?這也太科幻了。我們本來還以為,是什麼生物實驗室發生了泄露事故。”
張曉聳聳肩,不置可否,“真真假假就不清楚了,現在深究原因也改變不了事實。”
盡管張曉有意淡化這個問題,麥克還是自顧自地陷入了沉思,很快便察覺到不盡合理的地方,“如果政府早就知道會有攜帶病毒的流星雨襲擊地球,甚至對喪屍這種生物已經有所研究。沒理由放任整個澳大利亞變成人間煉獄吧,既然鬆樹穀基地可以做好應對病毒的準備,其它基地為什麼不可以?起碼應該提前建立避難所,布置好裝備和人員第一時間處理善後啊。”
麥克的詰問一針見血。
為了掩飾重生這件匪夷所思的事,張曉一直拿莫須有的基地人員做擋箭牌,她的說辭深究起來確實漏洞百出,眼下被麥克抓包不足為奇。但張曉並沒有慌亂,反而輕描淡寫地堵住了他的嘴,“這些信息都是別人告訴我,我隻是複述。再說這是你們的政府,我怎麼知道你們的政客又投票做了什麼決定?”
一句話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順帶鄙視了一回效率低下的民主政府。
麥克愣了愣,隨即哭笑不得,卻又找不出理由反駁。
兩人在甲板上繼續聊了一陣,張曉興致不高,先一步回到了船艙裏,沒想到裏麵也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討論。或許是熱騰騰的晚飯活絡了眾人的神經,原本籠罩在他們頭頂上的壓抑情緒消散了不少,雖然隻是暫時的,但也足夠緩和船艙裏的凝固氣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