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所能承受之輕(1 / 1)

——淺談《鴉片戰爭》中調侃的度

姚懷遠麵對伯麥的“yesorno?”沉默不語時,翻譯說:“他們就是這樣,含蓄,不說是與不。”這有點讓人好笑。“我們皇帝的脾氣,你們是不能要這麼多東西嘛?”琦善對義律說,琦善那故弄玄虛的狡黠,死要麵子的虛弱,在談判那段戲中也令人好氣又好笑。林則徐評論英人餐具說:“刀叉雖說粗魯,可吃飯都用兵器的民族不可小看。”這又有幾分淡淡的幽默。道光帝拜哭祖廟,與兒子們排成一豎行,高高矮矮挨個兒下跪,小皇子卻天真地伏在墊子上,好像睡著了。這也是閑適的一筆。整部影片有不少這樣含著幾分調侃的片斷,緩和了影片緊張的氣氛。

說真的,觀看電影《鴉片戰爭》之前,我是有心理準備的,我預料影片將會有泰山壓頂般的沉重。因為那段曆史本身,也因為謝晉導演以前所拍片子形成的凝重風格,如《芙蓉鎮》、《天雲山傳奇》等。可當我走出電影院時,卻長長地呼了口氣。雖然曆史是沉重的,可影片並不壓抑。

這與影片恰到好處的調侃有很大關係。翻譯對中國人的看法,琦善的說話,林則徐把刀叉等同兵器,小皇子的跪,是會讓人想笑。因為落後自負,能把“求和”說成“賜和”的清王朝本身就有許多令人哭笑不得的荒唐。影片的調侃,走到這裏就止步了,它無意在追求輕鬆上走得更遠,更不想跟曆史較勁,要把一個悲劇拍成喜劇。因為真理朝前走一步,就會變成謬誤。

在這一點上,《鴉》片在近幾年曆史題材的影片中堪稱一流,與一些一味追求輕鬆、追求嬉笑,為了獵奇獵豔不惜違背曆史的影片區別開來。一位作家說過,有些輕是生命所無法承受的。而曆史也有自己不能承受之輕。比如《西楚霸王》把楚漢之爭演義成呂雉對項羽可望而不可即的愛情,《秦頌》說高漸離與嬴政是一對奶喂大的難兄難弟,《劉胡蘭》中胡蘭子害著單相思等等。這樣任意的虛構,現代是現代了,新奇是新奇了,卻使嚴肅的曆史淪為兒戲。

謝晉導演說,拍《鴉》一片時想用現代人的眼睛審視那一百多年前的戰爭。現代人的輕鬆可以從片中淡淡調侃中體察一二,可也僅止於此。在短暫的輕鬆後,姚懷遠的慨然應戰,琦善的無可奈何,林則徐自認井底之蛙,道光帝痛哭流涕,我們將進入曆史的深思與沉重中。《鴉》片關注的不是幾個人的榮辱沉浮,而是整個民族的何去何從。東方文明在我們的視野中衰微了,可它會不會像太陽一樣在漫長的黑夜後再次升起呢?曆史的真實是影片虛構的前提,而適當的虛構則能使人在欣賞電影保持從容的距離,從而可以看到更美更深的東西。

《鴉》片是成功的,它把握住了曆史的重與演戲的輕之間的度,它在給人耳目一新的放鬆時,並沒有削減曆史的嚴肅意味,因此,它的調侃是曆史所能承受之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