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叔湘《語文漫談》中把文字的訛誤分為有情錯和無情錯兩種。無情錯指那些上下文連不上的錯字,如“別人說我專功山水,不務其他。”“功”是“攻”之誤,一望可知。有情錯則是上下文能夠連上的錯字,如“《曆代文選》”誤為“《曆史文選》”,也說得通,錯得較為隱蔽。
近來我愛把一些看上去不相關的事聯係到一起。人經常犯錯,人類的曆史甚至可以簡化為不斷犯錯的曆史。人的錯是不是也可以分為無情錯和有情錯呢?無情錯遮蓋不住,有情錯可以將錯就錯。仔細推敲,人生的有情錯還真不少,無情錯倒真不多。這可能與對錯的標準模糊易變,辨別對錯的人處在流變的環境中有關。有的錯還不好說究竟是有情錯還是無情錯,如趙高指鹿為馬群僚附和,把一個認識問題變為政治問題甚至是存亡問題,一目了然的錯竟然一變而為正確,問題就更加複雜了。看來,想用一個簡化的理論來解釋生活,正如想用一個尺碼的鞋來應付天下的腳一樣,是行不通的。
是不是就無所謂對錯了,是不是模糊就是真理了?當然不。在趙高的淫威下,在某一時段的朝堂上,鹿可以混淆為馬。但有誰會真的以為鹿就是馬呢?包括趙高心中也明白鹿不是馬,更別說更大空間更長時間中的芸芸眾生。是非有公論,褒貶有春秋,人心有杆秤,透過曆史和生活的迷霧,在時間老人和實踐標準麵前,錯的終歸對不了,假的終歸真不了,術僅僅是術,道終歸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