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行軍作戰最忌諱的就是主帥方寸大亂。原本還占了上風,幾乎必勝的南朝大軍,因了樓宸那一聲悲痛欲絕的喊叫紛紛麵麵相覷,而莫秦抓準了這一時機,忽的就一鼓作氣殺了過來,南朝大軍霎時大亂。
“王爺!你清醒一點!”
雲岫雲毅喊不住他,急得眼睛都紅了。眼看著樓宸單槍匹馬就這麼一路殺出了重圍,離開了占地,兩兄弟也終於知曉大勢已去。
最終,敗了。
樓宸不見了蹤影,雲家兄弟亦成了俘虜。
樓宸就這麼一路拖著滿身的血來到了營地,那裏早已成了一片廢墟。
他找了許久,地上遍布燒焦的雜物,有的東西踩上去是硬的,把腳拿開的時候才看見那硬物之上雪白的痕跡——是人骨!
血肉模糊的人,甚至有的被炸得屍骨無存。樓宸整雙眼睛都紅了,他尋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發現蘇霽月,後來才在角落裏找到了一片碧色碎布。
碧色!
軍營之地皆是男子,女子隻有蘇霽月與紅袖,而紅袖從不穿碧衣,唯一有碧衣之人的,隻有蘇霽月,而且那碧衣還是他與她在山林之時,他給她買的。
是他親手挑選的顏色和款式,他記得她穿上這一身碧衣之時明媚動人,明明不施粉黛,依舊絕色得不像凡人。
“月兒……”他扣著那燒得隻剩邊角的碧色碎布,驀然收緊。
“月兒……”他快速尋找起來,可茫茫屍體,一個個被燒得血肉模糊,有的甚至被炸成了碎末,他去哪裏尋人?
“月兒……”
從黑夜到白天,又從白天到黑夜,他一遍一遍確認,卻無半點線索。最終,眼睛熬紅了,身上的血也流幹了。
他躺倒在地上,隻看著天色一點點在他的眼底變成一片漆黑,緩緩閉上了眼睛。
“月兒……我平安回來了,可是……你在哪裏?”
三個月後,通州,莫王府碧宸居。
“啪”的一聲,是杯器墜地摔碎的聲音,緊接著,有婢女惶恐的聲音傳來,“蘭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蘭姑娘恕罪!”
“做事怎的這麼毛手毛腳的?驚擾到了裏頭休養的那位,你們擔待得起嗎?”
“是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退下吧。”
緊接著,那碧宸居內便出來一名抹著眼淚的婢女。旁側的婢女看見了,急忙靠近了那婢女道:“怎麼了?蘭姑娘又訓斥你了?”
那婢女點了點頭:“都是我不好,打翻了裏頭那位的藥膳。”
另一名婢女聽了輕歎口氣:“也不能怪你,自兩個月前王爺將那人帶到府上來,我們這些伺候的人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白天黑夜的受著,是人都沒有這份精力啊,而且蘭姑娘時常發脾氣,大家膽戰心驚更不好做事了!”
“是啊。”綠衣婢女輕歎一聲,“也不知道裏頭那位究竟是何身份,不但王爺每日都會來看上一次,蘭姑娘更是拿他當寶貝一樣,生怕磕著碰著,還不讓人看!”
“你還別說,我有聽到一個消息,有關於裏頭那人的。”
“什麼消息?”
“聽說裏麵住著的是個女子,單受了重傷見不得光。她好像是王爺什麼人,王爺挺在意她的,不然又怎會讓柯神醫來日日待在房間裏?”
“原來是這樣。”綠衣婢女輕歎一聲,“整日不見陽光,那可真是可憐。”
“是啊。見不得光必定是傷得極重了。”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幾句之後便再不敢多待,分散去了。
而此刻,屋子裏頭,躺在榻上的女子身上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僅餘一雙眼睛留在外頭,但此刻她卻是閉著眼睛昏迷著,隻是睡夢中一遍一遍說著模糊不清的話,似痛苦又似呼喚。
“柯神醫,已經兩個月了,姑娘的病何時才能好?”
那被稱為柯神醫的老者歎了口氣道:“她傷得太重,保住性命已是萬幸。”
蘭秀兒歎了口氣:“柯神醫可千萬得費力,王爺日日過來探望,就盼著姑娘早些醒,如今她腹中還懷著孩子,十月懷胎是要力氣生的。她若是再不快點好,隻怕孩子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