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不丁聽見帥哥這樣親密的叫自己名字,程徽第一個反應就是放下茶杯伸手去摸揣在口袋裏的借書證,那是身上唯一帶著自己名字的東西。很好,借書證還好好的躺在口袋裏。
可是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呢?程徽疑惑地抬頭,看見那人正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仍是微笑的樣子。“茶涼了,小徽。”好像生怕程徽聽不見,他有意無意地加重了“小徽”兩字的讀音。
“你認識我?”程徽皺了皺眉頭,她記性很好,在她過去的這二十年裏絕對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一個人。
帥哥店主彎起嘴角,笑容裏卻多了些傷感:“知道麼,小徽,我足足等了你七十七年。”
程徽這回毫不猶豫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指著帥哥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明明看上去剛剛二十出頭的樣子,什麼叫等了七十年年?
“這很重要嗎?”帥哥輕輕淺淺的笑了,又扶了一下眼鏡。好像是在問程徽,又好像自言自語,“原來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記得了,為什麼今天會來呢?”
程徽聽得毛骨悚然起來,直覺的不想和這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帥哥討論他們到底有沒有見過麵的問題。剛起身要走,卻聽見身後的牆上有什麼東西“嘎啦”一聲輕響。回頭一看,卻見那帥哥正從她身後的牆上取下一幅畫。
“這個也不認識了麼?”帥哥舉著那幅畫問道。
是臨摹的向日葵,鑲在掉了漆的鏡框裏,鏡麵上還有一兩道淺淺的擦痕。臨摹得倒是有七八分相似,可用色太差,把明亮的花色生生畫出了灰蒙蒙的感覺。
“你不要告訴我這是我前世畫的。”程徽哼了一聲,這樣的戲碼字漫畫裏也看得太多了。
帥哥一時語塞,像是被人道中要害的樣子,眼裏滑過半明半暗的傷感,手指的撫過鏡麵上的擦痕,柔聲道:“時間還早,聽我講個故事如何?”頓了頓又抬頭笑了笑,“難得來人,就跟我說說話好麼?”
程徽本來想拒絕的,可是當這樣一個好看到有點魅人的帥哥用一種類似流浪小狗般的目光幾近哀求的看著她時,她還是不由自主的重新坐下。剛才她瞄了眼牆上老式的掛鍾,仍是下午一點半,分秒不差。
“都涼透了,我給你換杯茶去。”帥哥見她坐下,滿臉歡喜地端著冷掉的茶水進了廚房。
程徽不自覺地打量起他放在桌上的畫來。畫裏的向日葵沒有原作那樣蓬勃的明亮的生機勃勃的色澤。倒像是陰雨天裏的花,蒙上了一層陰雲的色澤。好像在預兆著未來將要發生悲劇。
悲劇?程徽叫自己沒有來由的念頭驚了一跳,今天的心思真是奇怪,老是想些莫名其妙的詞。剛想著,卻看見畫的右下角有一行細細的字。她湊上去細看,繁體字,像是炭筆寫的:民國三年十月,徽。下邊還有幾個更細小的字:贈廉惠存。
程徽看得心裏一跳,畫這畫的人竟然也叫徽。廉,剛才那隻虎紋狸貓好像叫店主“廉哥哥”來著,莫非這畫是他心上人送的麼?端詳了半天油畫,帥哥店主還是沒有出來,一杯茶怎麼沏了這麼久?程徽想著不免回頭看了廚房一眼。廚房的門半掩著,裏邊光線很暗,也安靜得夠嗆,連沏茶的水響都聽不見半點。程徽聽見胸腔裏有什麼東西劇烈地敲起來,莫可名狀的恐懼感牢牢的攫住了她,她當下也不敢再呆下去,起身就往店門口衝去。
剛要衝出店門,卻撞上了從門口進來的一男一女,程徽趕緊急退了兩步讓出道來。程徽愣住了,定睛一看,男的就是店主,卻換了打扮。一條舊式的斜紋背帶西裝褲配著幹幹淨淨的白襯衫,頭發還是一樣,幾縷柔軟的發梢垂在上眼皮處,一笑起來好像還會掛到長長的睫毛,隻是臉麵看起來好像更為年輕,鼻梁上也沒有眼鏡。
而看到那女的時程徽不由驚得捂住了嘴。眼睛鼻子嘴巴,活脫就是中學時代的自己!隻不過,也不是那麼的像。這女孩子梳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穿的是帶有盤扣標準學生裝,藍衣黑裙。一顰一笑間眉眼帶了幾分舊式女子的溫婉。從骨子裏散發出的淑女氣是短發的程徽所模仿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