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鬼市,和從前一樣,這裏永遠都是豔陽高照的午後,外邊的陰雨潮濕影響不了這裏半分。隻是這次卻又有所不同,街上的每家店麵前都多了樣東西。紙糊燈籠。一模一樣的紙糊燈籠漂浮在一個個好似黑洞的門口。光禿禿的燈籠在門口歡快的上下跳躍著,裏邊的燭火跟著它們跳動的幅度一亮一暗,偶爾左右晃動一下,那便是店裏來客人了。
程徽邊走邊打量著右側的一溜店麵,要是她沒記錯的話,“貓記餅家”的廢墟應該就在附近,可是現在卻看不出哪裏是新建的,所有的建築都是一般的滄桑。
“別找了,這裏店麵的位置和樣子都是漂移不定的,你這次記住了,下次它又變了個樣。”白昕像是看穿了程徽心思,指點道,“要是想要找對地方隻有看燈籠。”他說著,邊拉著程徽走到了一家看起來像是客棧的店鋪門前,一伸手,拽住了那隻跳躍得歡快的燈籠。
被捉住的燈籠在他的手裏不住地扭動掙紮,發出劈裏啪啦的叫聲。程徽伸脖子一看,燈籠上書著兩個大概是篆書的繁體字,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同樣不知道寫了些什麼。於是抬頭迷茫地看著白昕。
卻見白昕冷笑著擰了燈籠一把:“不知死活,還不見過新主人?”說著便把那燈籠往程徽臉前一送。
那燈籠被擰得急了,“劈啪!”一聲巨響,朝著程徽就噴出兩團幽藍的火焰來。唬得程徽向後一跳,躲開它去,卻被白昕死死拉住。“你幹嘛?”程徽氣憤地甩開他的手。不料白昕比她還要嚴肅,見她掙脫,不由厲聲道:“大人!”
程徽叫他吼得愣住了,也不知躲閃,原地站著呆呆的看著他。
白昕看著她的樣子語調放緩了些,聲音卻仍有著不容置疑的嚴厲:“大人,這鬼燈大膽欺主,請大人發落。”話音剛落,他手裏的那盞鬼燈就愈發的扭動掙紮起來,不住地噴著一團團幽藍的鬼火。
程徽瞠目結舌地看著白昕,這人,呃,是這貓瘋了吧!怎麼巴巴跑來跟一盞燈籠過不去?
白昕見她不動手忽然間單膝下跪,舉著那盞瘋狂吐火的燈籠,再次重複:“請大人發落!”邊說給程徽遞眼色。
程徽看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不明所以,還是照著白昕的話招來了陰風。刀片似的風卷地襲來,將白昕手中的燈籠團團圍住。白昕鬆了手,那燈也不敢再亂動,老老實實的浮在風陣當中,朝程徽微微彎了彎,好像鞠躬一般。緊跟著就將它寫有毛筆字的那麵轉了過來,方才的古體字變成了程徽看得懂的簡體中文。程徽這回看明白了,那兩個大字是“魚店”,旁邊的一行小字是日期,“天命三年,冬”
“明白了嗎?剛才它在欺負你。”白昕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貼著她的耳朵小聲說道,“你現在看看,整條街都在盯著你這個新主人呢。”
整條街?程徽心裏一驚,扭頭四下掃視了一圈。果不其然!那些剛才還跳動得甚歡的紅燈籠們現在一個個都停了下來,雖然不知道它們的眼睛在哪裏,可程徽還是有種被無數視線緊盯著的感覺。白昕的聲音適時的在耳邊響起:“陰間的東西隻臣服於比它們更強大的力量。你要是這時候示弱,將來怎麼鎮得住這一街的鬼魅?”程徽聽得心裏一緊,不自覺地加重了陰風的力道。
那盞燈籠驚得嘰哇亂叫,眼看就要被利如霜刃的陰風給割成無數碎片,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在燈籠要被肢解的時候“嗖”地從店裏躥了出來,擋下了要撕爛燈籠的陰風。
“不知大人駕到,唐某有失遠迎。還望大人高抬貴手,放過唐某這一遭。”從店裏飛出的黑影剛救下燈籠就“撲通”一聲給程徽跪下。程徽定睛一看,這人正是從學校亭子裏帶走唐堯的男子,此時身上的黑色西裝外套已經被她的風刃割得變成了滿地細碎的布條,裏邊的襯衫也劃開了無數條口子。
程徽沒料到他會下跪,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卻聽得各個店麵門口的燈籠似乎正悉索不已,她隻覺得周身似有千百雙眼睛在盯著。求救似的扭頭看向白昕,卻見這家夥貌似恭謹的側立在一旁,實則用看好戲的眼色悄悄瞅著她。當下咬了咬牙,朝跪著的男子揚了揚下頜,故作威嚴:“別讓我看到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