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雙燈 夜雙燈第四章(1 / 2)

程徽和安安跟著眾人跑到“神龕”跟前時,那裏已經聚了一圈人。圍得密密實實,嘰嘰喳喳的嘈雜聲裏透著不可言喻的恐懼。“讓一讓,讓一讓,郝大爺來了!”劉嬸衝著先前圍觀的人群大聲喊著,本來圍著神龕議論紛紛的人都自覺地讓出條道來。那郝老頭本來就跑得氣喘籲籲,一看到“神龕”垮成了這樣心裏頭一急,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王叔幫他拍了半天的背,這氣才漸漸順過來了。圍觀村民的所有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先前各種各樣的猜測也都靜了下來,隻等著這村裏年紀最大見識最多的老人給個說法。氣氛頓時安靜得有些壓抑。

程徽透過人縫看去,隻見一個依山而建的約摸一人來高的洞穴被雨水衝塌了大半,紅黃色的泥土從塌陷處傾瀉而下,把洞穴裏的事物掩埋了大半。這洞穴就是他們所謂的“神龕”麼?在這樣多雨的南方一個沒用石料加固的泥洞被雨水衝塌有什麼可奇怪的?洞裏也不知是放的什麼神像,要是泥塑的估計這時差不多也該化成一灘泥漿了。

正在程徽和安安扒著人縫朝裏觀望時,突然聽到有人尖叫一聲:“有血!”跟著圍觀的眾人先是湊上去看,緊接著又急急向後退去。一時間,剛才還圍得跟鐵桶似的人群忽然就散了,三三兩兩的聚在離“神龕”較遠的地方,神色緊張地看著那灘紅黃的泥。“神龕”前隻剩下郝老頭和王氏夫婦。

視線一下子開闊了,程徽一下子看清了塌了的“神龕”全貌。熟悉的笑佛,敞著的肚皮,爛泥裏汨汨流出的新鮮血水……程徽霎時間僵在了原地,分不清是夢裏夢外。

忽而“神龕”頂上滾落下一塊大石頭,在坍塌的泥土上砸出一聲悶響,土堆向下滑了滑,紅黃色的土壤間突兀地冒出一截翠色來。是竹子。郝老頭招呼幾個大膽的村民扒拉那截竹子周圍的土,土是剛落下來的,一扒就開,可看到土裏埋的東西,就是膽再大的人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程徽看到眼前的景象潛意識也想拔腿就跑,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牢牢釘住。一截翠竹深深的插在佛像圓圓的肚皮上,而那些鮮血都是從被竹子戳穿的洞裏流出的。就好像不小心紮中了泉眼,血水咕嚕嚕地流個不停,鮮紅的液體在肚子上的泥土上衝出裏數條溝槽。看上去就跟這尊佛像被人開腸破肚又被扒拉出內髒一般。

程徽心裏一抽,隻覺得耳邊好像有女孩子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下意識地四下望去,卻見村民們的目光由佛像集中到了她和安安身上。安安?隻看了一眼,程徽的手心腳心就變得冰涼冰涼的。那哭聲可不是幻覺,隻見安安如同四五歲的小女孩一般一邊抽噎,一邊用手背蹭眼淚,哭得好不傷心,邊哭還邊叫著什麼。

“爸爸……爸爸……”好半天才聽清楚她口裏叫得是“爸爸”兩個字。她怎麼了?程徽心裏“咯噔”一下,伸手去拉安安,卻撲了個空。抽抽噎噎的安安忽然向前走去,程徽看著她的背影說不出的陌生感由心底升起,竟然在瞬間失了上前攔著她的勇氣。安安她又被什麼東西給附身了吧。

安安邊哭著喊“爸爸”,邊搖搖擺擺的朝前走著。正對著她的,是滿臉驚恐的郝大爺和他背後的那尊流著鮮血的佛像。她在叫誰?誰是她口裏爸爸?到底是郝大爺還是笑佛?

眼見著安安一步步逼近,劉嬸突然驚恐地拉著郝大爺的衣袖道:“郝叔!她是小梅!她是小梅!”她話音剛落,周圍的村民臉色就變了,上了年紀一個個驚恐萬分,年紀輕的卻是和程徽一樣一臉茫然。

“什麼小梅!別胡說!”郝大爺粗暴地打斷她下邊要出口的話,“她是山神!是保護雙燈的神!”說著就推開劉嬸,自己也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邊。見他們推開,安安倒是真的停了停,在郝大爺身邊站了好一會,偏著頭,直愣愣地瞅著他,平時亮晶晶的眼睛裏沒有一點神彩。一直跟著郝大爺的王氏夫婦跟劉嬸大氣也不敢出,誠惶誠恐地垂著頭,一動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