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瞬間的軟弱,門口風障的威力就削弱了大半,門外的程爸爸跟曲媽媽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擠進廚房。被腐蝕了大半的門板不堪擠壓,幾聲脆響之後就碎成了一堆朽木。
程徽坐在地上,背靠著櫥櫃大口的喘氣,傷口的疼痛早已模糊了她意識,眼前那一團團陰森的綠光在她模糊的視線中竟無端的幻化成盛夏夜裏的螢火蟲,在樹林裏,在草叢中,宛若輕歌曼舞的點點微光仿佛活潑起來的星光。她睡著了嗎?為什麼會夢見年幼時的夜晚?深色的夜讓人看不清少年的眉目,可是那麼狡黠的笑,俊秀的輪廓她又怎麼會認錯?明明知道是在夢裏,而她也早已過了那個玩累了會在草叢中睡著的年紀,可是在那人朝她彎下腰來的一瞬間,程徽還是忍不住像多年前一樣脫口而出:“你終於找到我了……”
“嘻嘻,大人認錯人了吧!”一聲尖利的女聲將程徽從夢境裏帶出。曲熙平素裏那張陽□□息十足的臉在黑暗和綠光的包裹下竟顯得妖邪詭異,兩片嘴唇更是紅得要滴出血來。
程徽盯著那兩片紅唇,腦子裏一個激靈,終於完全清醒過來。擺脫了夢境,現實的痛楚一波接著一波衝擊著她。小小的廚房因為擠進了四個人而顯得有些擁擠。這樣的擁擠好像以前也有過吧……身上的錐心疼痛又一次把她帶入昏迷。程徽隻覺得周圍的光線又一次亮了起來,廚房那盞吊燈正泛著溫暖的橙光,爸爸一邊切菜,一邊跟曲媽媽開心的說笑著什麼,而她跟曲熙兩人則鑽進鑽出的打下手……爸爸為什麼又要打她?又犯錯了嗎?可是哥哥呢?那個總是幫她說話的哥哥為什麼隻是站在一旁笑?還有曲媽媽,她從來都是護著自己的,為什麼這次會跟爸爸一起打她?
一定是自己做錯了,錯得好離譜,讓往日裏疼她愛她的人們都再也無法忍受她。如果這樣可以讓他們心裏舒坦一點,那麼再痛也得忍了。或者就這樣和他們一起……
“你瘋了嗎!”
是誰的聲音在耳邊炸響?程徽恍恍惚惚地回過一絲神來。忽然發現白昕擋在了自己跟前,暫時擋下了爸爸媽媽的攻擊。“……你來了……”程徽模模糊糊地吐出幾個字後就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小徽!”白昕拍拍她的臉,“清醒點好不好?他們都死了,你這樣做一點用都沒有!”死了?程徽猛然坐直了身子:“誰死了?什麼叫都死了?”
白昕閉了閉眼睛側過身體,掰著程徽的臉直視著因為無法攻擊到目標而瘋狂的程爸爸和曲媽媽,還有笑得如同女鬼的曲熙。“你早就發現了不是嗎?小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在這樣下去,就是我也救不了你!”
“我發現什麼了?我沒有!我什麼也沒有發現!我也不要你救!要不是你,他們怎麼會變成這樣?”程徽突然激動起來,抓著白昕的手指幾乎摳進了他的肉裏。
“大人,請您先把手放下來,看看您現在是個什麼樣子?”白昕的語氣突然冰冷起來,“即使要責怪屬下,也請大人先解決了這裏的事情再說。”
“要不是你把我拉進那個鬼街……怎麼會……怎麼會……”程徽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慢慢鬆開了白昕,捂著臉無力地癱坐下去。
白昕公事公辦的語氣讓她激動的情緒也漸漸冰冷下來。她把臉埋在手指間,第一次理解了媽媽當年的做法。那樣突然的死去,隻是為了不連累最親最愛的人吧。怪白昕隻怕是怪錯人了吧!要怪的話,也該怪自己沒有勇氣像媽媽一樣放棄生命……那麼這次呢?是不是老天垂憐她,給她一個上天和家人團聚的機會?如果是……那麼……
“唔……”擋在她身前的白昕忽然一聲悶哼,程徽慌忙抬頭,隻見白昕剛剛設下的屏障已經被爸媽攻破了。
“……你……”程徽下意識地朝他伸出手,指尖卻穿過了他微有些透明的身體,“你怎麼又借形術?”她驚叫起來。
白昕看著她眼裏的絕望暫時被擔心所替代不由得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他伸出漸漸透明起來的手指,輕輕點住了她的嘴唇:“噓,我的時間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別忘了我說過的話,不要讓任何人洞悉你的軟弱,知道嗎?你必須是無堅可摧的。”說話間,白昕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隻剩下一句飄渺的話音,“不要讓我失望,小徽。”
“啪!啪!啪!”三聲擊掌聲讓程徽徹底沒有了回味的時間,一抬頭,就看見女鬼附身的曲熙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真感人!好一個主仆情深呢!隻可惜大人您忠心的隨從好像□□乏術呢!”說著,那張笑得扭曲的臉就貼了過來。程徽條件反射地召喚出風刃,卻在脫手的一瞬間不自然地刹住閘。
“這是怎麼了?我的大人?”女鬼奸邪地笑著,“讓我想想,哦,是了,這個身體可是你親愛的哥哥的呢!欺負哥哥可是不對的哦!”隨著她最後一個“哦”,兩道帶著腐蝕性粘液的白絲直插她咽喉!程徽一低頭,借勢向下一滑,躲過了這輪致命的攻擊。趁著兩人還沒有進攻時,她雙手一拍地麵,兩股陰風頓時從身側生出,帶著兵刃相接的脆響,程徽突然間又生出了力量,借著兩道陰兵的護衛,從爸媽中間強行突圍衝出了廚房。自己到底還是無法乖乖送死吧!衝進了客廳的程徽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