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岱岱跟校醫隊的兩名女醫生坐在樹下搭起的帳篷下——她一點也不想這麼閑,惹來學生們的嫉妒。她本來是站在一旁聽從差遣的,可軍校的幾個教官看了她幾眼後就讓陳老師叫她去坐著。看她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陳老師忍不住告訴她真相,青嵐的運動服設計得很修長,她穿上之後往那兒一站,幾名教官都特別有感於她的海拔壓力。
時岱岱頓時無語了。
青嵐的學生從小學起每年都要集訓兩次,雖說都習以為常了,但大部分學生皆為家中嬌子,不少人抱怨連連,找盡了借口偷懶。
對偷懶的男學生教官還能拉下臉教訓,可麵對嬌滴滴的女學生完全沒轍,這個時候班主任就出馬的了。能當上班主任的,哪個人不是人精的?幾次下來,不管男生女生都焉了,乖乖訓練。
有不少人最終還是突破教官及班主任的雙重防護,成功殺入校醫隊的管轄範圍,有趣的是兩位女校醫看起來和藹可親,內心卻是黑醫兩枚,裝病的學生被她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手段嚇得活蹦亂跳、精神抖擻、迫不及待地回歸訓練大軍中。
大浪淘沙後留下的學生,要麼真是身體素質太差,要麼就是被心所困。無論是哪一種,都不能粗魯對待。如果是前一種學生,時岱岱就要細心觀察其需要,斟茶倒水,直到其恢複體力歸隊;後一種比較麻煩,開導人是一種藝術,若方法不得當就會成為一種殺戮。
時岱岱坐在護理床旁邊,看著那個躺在床上一直拿胳膊掩著眼睛的女生,想著要不要開口說些什麼。教官將人送過來的時候,有中暑的跡象,看起來這麼文弱竟然強撐到暈倒也不肯舉手要求休息,是性子本來就很倔還是有什麼在意的事情?
終於吹來了一陣涼風,將時岱岱手中的雜誌吹翻了好幾頁,時岱岱收起雜誌,幫女生理了理飛亂的頭發。
“時老師,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身體不夠好,數學作業也從來沒有拿過A。”女生開口問,依舊掩著眼睛。
時岱岱輕輕一笑:“我記得我高一的時候,150分滿分的數學拿過一次38分。”
女生拉下手,驚訝地看著時岱岱,時岱岱不好意思地說:“這麼丟臉的事,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那,你後來怎麼能學好呢?”女生問。
“別看我現在上課總是提技巧什麼的,其實那時候我的老師也教過我的,可惜我聽都聽不懂,後來還是拚了小命去學,最後一個學期才恍然大悟,之前簡直就是白混了。”
時岱岱有感而發,高中數學對她來說簡直就是絕地逢生,從高一到休學前,十次考試裏麵基本上能有兩次及格就很不錯了。一直到第二次高三的下學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開竅了,那句一直弄不懂的“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的三角函數的口訣莫名其妙就懂了,數學成績飛速往上拔,快得讓她自己都覺得如有神助,甚至懷疑做題的時候被冉巽楊附身了。
女生聽了,半晌才說:“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有回報的,”她說得很輕,幾不可聞,“我一直想變得堅強一些,不想成為負擔,不想被人擔心,卻總是做不好。剛才也是,我想要堅持,明明我還這麼清醒,什麼都記得,為什麼還是會暈倒呢,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暈倒?”
這話很富深意。
慢慢滑落的眼淚被穿過樹葉射下來的陽光映得刺眼,女生的臉上星輝斑駁。
時岱岱心中湧上一股憐惜,她伸手摸了摸女生的劉海,柔聲道:“真正懂你的人,永遠不會怕被你拖累。”
女生頓時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