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覺得,你也看我很不順眼。”
“嗬嗬,有嗎?或許是覺得逗你玩很有趣吧。”
梅竹雪一臉黑線的望向對方,總算明白為何這個女人會同楚景遠成為忘年之交,臭味相投便稱知己,他們簡直是太臭味相投了,以逗弄別人為自己的樂趣。不過若這是真的,那簡直就是老天爺再一次對她的眷顧,生怕自己是在做夢便又問了一遍,“不會是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腦袋壞掉吧?你真沒有騙我?說謊吞千針。”
“嗬嗬,你可真是個麻煩,非要我再解釋一遍,這幾天下來過的也算有趣,你這丫頭並非毫無資質之人,所以我就勉為其難接受你了,不是攆你下山,是正式接受你。”
“……這樣啊……”
麵對梅竹雪平靜的語氣,苗孤嵐顯得有些不解,她這幾日一直纏在她身邊想要的不就是這結果,怎麼如今得以如願以償,反倒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不會是還不相信她的打算吧?“你怎麼看起來沒我想象的高興?”
“恩?高興啊,我當然高興,心裏早就歡呼雀躍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似乎覺得這種情況是理所當然的,再想想就覺得可以平常接受了,可能是你和我母親的感覺一樣吧,我從小的料理就都是她教的。”
“哦?就是留給你那個銀色箱子的人?嗬,你倒是不必喊我娘,隻要叫我師父就行。”
“哦……”我也沒想喊你娘,喊師父會不會回應悟空?
心裏暗自嘀咕一陣,梅竹雪笑盈盈的湊上前,送了一聲甜死人的稱呼,“師父……徒兒拜見師父……”
這聲音來的突然,苗孤嵐險些沒挺住而倒地,勉強咳嗽一聲算作回答,便又言歸正傳,一本正經的看著梅竹雪,“那些客套話就免了,我怕我耳朵起繭子。其實我沒什麼可教你的,該會的你都會了。”
“啊?”梅竹雪顯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是什麼等級,隻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高級酒店高級廚師而已,這樣的身份,在現代如同雨後春筍層出不窮,但苗孤嵐是什麼等級,古代廚藝界的世外高人,哪怕隻是一道家常的拌菠菜,眾人也會望眼欲穿想求到她,請她做一頓。響當當的神廚稱號在她腦袋上閃閃發亮,自然存在附加屬性,可這人現在對她說什麼?沒有什麼可教她的?
果然,自己是被耍了吧,今天果然是蒼雪國的愚人節吧?
“大師,不對,師父……您不能這樣啊,怎麼剛收了我就要把我逐出師門?連沐纓師兄都還不知道他已經有了這麼勤勤懇懇、德智體美勞的小師妹呢,您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梅竹雪再次發揮起阿成哭天喊地的悲情戲碼,惹得苗孤嵐一陣寒顫,就連院落裏休息的楚景遠都聞聲走了過來。
“……這都說的什麼跟什麼,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
“哦,您說。”見還有下文,梅竹雪立刻收起了鱷魚眼淚,立正站直靜候著。
“我的確沒有什麼可教你的,該掌握的東西你都已掌握,我會的你也都會,廚師的基本功紮實,八方菜式都被你學全,陛下的味覺得以有所反應不也都是你的功勞。”
“可是……”見苗孤嵐說的認真,梅竹雪再看不出一點戲謔的表情,不禁疑惑,既然她擁有的同這人一樣,為何差距還是可以看出來?
像是明白梅竹雪的心思,苗孤嵐隨意指了指她身後的棒棒雞絲,見對方疑惑才笑著說道,“我雖沒有東西可以教你,但你的確還有欠缺的地方沒有被你發現。”
“還望師父指點。”
“你太過注重菜譜的特色。”
“菜譜的特色?”
“沒錯,很多廚子經常會被菜譜後麵的成菜特色所束縛,如果自己做好的菜與其相比稍有不符,便會失去信心。其實,很多菜譜所列的成菜特色,並非都能反映實情,所謂的成菜特色,也無非是“清淡爽口”、“造型美觀”、“質地細嫩”等四言八句,我們一般隻能從中了解成菜後的質感和色澤等。那種東西隻要了解足矣,大可不必被其捆縛住。”
難得聽到苗孤嵐說些專業術語,梅竹雪聽的有些入神,苗孤嵐敲了一下她的腦門笑道,“不用聽的那麼認真,我說的這些話,你聽進去也好,沒記住也罷,做菜講究的是創新,在原有的基礎上做出自己獨特的味道那才是贏家,像煮海帶有人喜歡放醋使其易爛,也有人喜歡放幾顆菠菜。還有你應該注意的一點……”
“還有?”梅竹雪自認為自己對於廚藝很有信心也處處力求完美,原來她的完美隻是自我滿足而已,還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不過……這個可不可以拿她是西餐廚師為理由?小心翼翼的瞄著麵前婦人的表情,梅竹雪還是把這種想法咽進了肚子裏。
“為了目的而去做菜以及為了結果而去做都是不會香醇的,你娘親若是個好廚師應該也告訴過你,料理時最需要注意的問題是什麼。”
“……”經苗孤嵐這麼一說,梅竹雪意識變得有些恍惚,當年在明亮的廚房內,那溫柔的聲音點著她的臉頰教誨的話語清晰回蕩在耳畔。
梅竹雪,你一定要記得,廚師隻有心懷對食者的祝福,做出來的菜也會有與眾不同的效果,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會讓客人滿心歡喜,一切由心出發,即便是受限的食材也能烹調出美味的食物,這便是“精進料理”的意境。
她又一次將如此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這樣想來,龍依的挑釁,湯紅愛的比試最終都是最後擺正了那種錯誤心理才得以獲勝的,然而自己總會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這次會來找神廚學藝也是以楚景遠的味覺為前提而進行的,雖然冠冕的說了自己也想前進,可是原來綁住自己而無法前行的正是自己的心思。
“我明白了,因為我一直站在那些條條框框當中,所以才總做不到最佳。”
“你能明白就好了,這就是我能對你說的全部東西。你有的是天賦,之後就看你如何運用那種天賦了。想來,陛下也是因為信得你這一點,才留下你的吧。”
咦?是這樣嗎?
驚訝的望向門外一直默默注視她的男子,梅竹雪有些欲言又止,而楚景遠則保持著淡意的微笑開口,“朕可不是饕餮,而是正宗的美食家。”
“又自誇了。”不過……自己的優點被對方認同,這樣的感覺倒也不賴。“啊呀,什麼嘛,弄了半天,你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技藝呀,枉費我期待了那麼久,師父,萬一哪一天我的超過了你,你可怎麼辦呀?”
“嘿,你這丫頭,剛善待你些,就不知天南地北了,告訴你,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呢,我吃過的鹽……”
“比我吃過的奶還多嘛,這我知道,嘿嘿,所以你還是我師父呀。”原來這裏也流行這句教育人的話。
“哼,知道就好,既然說到這份上了,也就沒什麼問題,趕快下山讓我清靜清靜,再說陛下您也住在我這木屋裏,讓妾身整日都提心吊膽的,生怕會因招待不周而怠慢了您。”
見苗孤嵐這麼說,楚景遠狡黠的笑了,“夫人此言差矣,是朕要敬您幾分才對,當年在宮裏敢說父皇口味怪異的人可是絕無僅有,朕至今都記憶猶新。”
“嗬,我那說的可是事實。”
“什麼?什麼?先皇的口味很怪異嗎?”聽到這,梅竹雪不覺來了興致,雖說楚景遠的口味喜好大體了解了,可還沒聽人說過先皇的事,這倒是有些新鮮。”
意料之中的反應出現在梅竹雪那裏,楚景遠隻是隨意扇著擅自故作沉默,換來女子嘟嘴抱怨,“楚景遠,就知道你會裝傻充愣,師父,師父你是好人,你來告訴我。”
然而,苗孤嵐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個嘛……他們皇族的事情與我無關。”
什麼無關,明明就是你最先說出去的。
見兩個人都不肯告訴她,梅竹雪氣憤的無處發泄,瞥見還都未食用的早餐,狼吞虎咽的就把已經晾涼的粥喝幹淨。
“啊!朕的粥。”沒想到梅竹雪會來這招,楚景遠顯得有些哭笑不得,肚子又很應景的狼狽叫起來,帝王的尊嚴瞬間垮下。
“嗬嗬嗬,還好我早晨吃過了。”一邊幸災樂禍的笑看著兩個對峙的人,苗孤嵐一邊聳聳肩,溜出廚房背著竹筐下山去了。
而留在山上的兩人仍然因為一碗粥而僵持著。
“梅竹雪……你這可是欺君。”
“哎呀?是這樣嗎?那你是不是該算欺民?”
“欺民一說從何說起?朕可不記得有欺瞞你。”
“就在剛剛你就有啊,別裝傻。”
這麼說時,楚景遠卻收起板著的麵容換成一副稱意的笑容逼近對方,惹得梅竹雪連連後退,防備的警告著,“你,你別亂來哦,這可不是在宮裏。”
楚景遠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抬手折扇在她臉頰劃著輪廓,戲謔道,“對了,你倒是提醒了朕,這陌生的環境不覺的很有新鮮感嗎。”
“新,新鮮感沒有,新鮮蔬菜有一堆,要不,我去給你做碗烏梅粥吧,對,對,嘿嘿,白糖烏梅粥排毒的,說不定你就能吃出甜味了。”
“可是朕為了證明沒有欺民,正想將父皇的口味如何怪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