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辦公室風波
宋鶴宇怒氣衝衝地摔了門。門在身後發生巨大的聲響,辦公室裏那些看熱鬧的同事都嚇了一跳,趕緊收回眼光,裝作若無其事地做自己的事情。隻留下季末站在辦公室中央,挺起的左胸上一大片咖啡印,濕濕的,給人以無限的遐想。宋鶴宇走到辦公樓下麵,回頭看了一眼明晃晃的玻璃,這本來是一個美好的下午,他的小妖精發來的短信還在手機裏。“親愛的宇,房已開好,老地方。人已扒光,很鮮,等著你……珂。”駱文珂是他認識了三個多月的一個熟女,雖然不再青春亮麗,但無論何時何地,她都能立即在宋鶴宇的心裏撩起一把熊熊的情欲之火。收到這麼一條短信,是男人肯定都會激動起來,所以他激動地把所有事情都高效完成。宋鶴宇急著往外走的時候,一不留心就跟一個人撞在了一起,驚起一聲尖叫。他側臉一看,是女編輯季末,很不幸的是,他把季末端著的一杯咖啡撞翻在她的胸脯上了。幸虧隻是半杯冷咖啡。宋鶴宇連聲道歉,伸出手去想給她擦擦又覺得不妥。季末冷著一張臉叱道:“急什麼急啊,難不成急著去偷情啊?”宋鶴宇的臉“唰”的就紅到了耳根。本來季末的一聲尖叫已經惹得滿辦公室的人都扭頭往這邊看了,現在聽了這話,有人就忍不住“哧”的一聲笑了出來。宋鶴宇一陣著惱,“偷情”二字不但刺中了他現在的心事,而且揭了他以往的傷疤。6年前,妻子小惠在家縱火自殺,一起被燒死的還有肚子裏已經七個月大的胎兒。人們都說,宋鶴宇在妻子懷孕期間出軌才導致妻子產期抑鬱,並最終自殺。那段時間,小惠家人的不斷責罵,單位同事的冷眼,領導的訓誡,朋友的疏遠,讓他一度喪失掉生活下去的信心。好在他最終挺過來了,但“偷情”一詞好像成了他的暗瘡,一碰就又癢又疼。宋鶴宇不知道季末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扭身就走,不想卻被季末一把抓住了手臂:“你把我的衣服弄髒了就這麼一走了之?偷情也不至於這麼急切吧?”“我偷情急不急切好像跟你沒什麼關係吧?又不是跟你偷!”宋鶴宇反擊道。“你混蛋……”季末又急又怒。“衣服多少錢?明天賠給你。”宋鶴宇不想再糾纏,掙開手臂,“哐”的一聲摔門而去。“混蛋,你少囂張……”身後是季末的咒罵聲。季末季末,你真的很寂寞嗎?宋鶴宇有些悻悻。寂寞的話你可以到網上找男人去一夜情啊,去微信釣帥哥啊,扯著我幹嗎,我對你可沒興趣。
2.“偷情”
宋鶴宇急匆匆趕往賓館的時候,心情還有一絲不快。憑心而論,宋鶴宇長相氣質都不差,為人處世也還馬馬虎虎,以前在單位是那種人緣不好也不壞的,但自從6年前的那件事,仿佛一夜之間成了過街老鼠,遭受所有人唾棄。還好那段時間,自己沉陷於自責的情緒,生活和工作上都了無生氣,對周圍人的態度也幾乎感受不到。輕輕推開521房間的門,房間裏閃著昏黃曖昧的光。宋鶴宇反手關上門,叫了聲:“阿珂,我來了。”很意外卻沒聽到回應。兩步跨到房內,放眼一掃,床上空空如也。心頭的疑惑還沒釋去,後背已經貼上來了一具溫熱的軀體。“繳槍不殺!”駱文珂尖尖的食指頂在他的腰間。宋鶴宇反身一把抱起那具光溜溜的身體,拋向床上,裝出惡狠狠的腔調:“現在,你才是我的俘虜!”嬌笑、撲滾、糾纏……成年男女那點事,一切很自然,自然又瘋狂!等瘋狂過後,宋鶴宇靠在床頭上抽起煙來。駱文珂枕著他的腿,好半天,幽幽問了一句:“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在賓館幽會的日子?”宋鶴宇不自然起來:“總歸,以後會有辦法的……”駱文珂道:“我不知道你是有心理問題,還是有什麼秘密?如果半年一年還是這種相處方式,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跟你繼續下去……”“一定有辦法解決的,你給我時間……”宋鶴宇左手輕撫著駱文珂的背,右手夾著的那隻香煙已經燒到了手上,他似無知覺。隻是,他的眼睛還是忍不住瞟向了門的方向。還好,這是在賓館,不是在家裏,小隱那張恐怖的臉沒有無聲無息地從門後出現。駱文珂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她不知道宋鶴宇要解決的是什麼問題。季末第二天是鐵了心要再找宋鶴宇的茬,可是她沒能如願,因為宋鶴宇請假了。兩年前,季末應聘到這家雜誌社工作,一開始她對宋鶴宇很有好感,他成熟、有風度,又在業務上指導過自己幾次。但是,自從從那些大姐阿姨口中知道了宋鶴宇的那些事情後,她就對他產生了厭惡感。但即使厭惡他,她還是忍不住地關注他。很多時候,她甚至故意製造摩擦去找他的茬。等到種種跡象表明宋鶴宇現在又交了女朋友後,她的心裏又冷又恨。中午,季末不想在單位食堂吃飯,便拉了人事主管林姐到外麵去吃。兩人在一家家常菜館坐定後,點了幾個菜便邊等邊聊起來。“這個宋鶴宇,還真是不幸,這次竟然又有親人去世。”林姐說道。“他請假是因為有親人去世?你說‘又’是什麼意思?”季末有些意外。“這次是他舅舅去世。早上他打了電話跟我請了假。這幾年他家人和親戚不是這個出意外,就是那個得病死了。前前後後,據我知道的得有八九個了吧。”聽林姐這麼一說,季末也覺得好像宋鶴宇這兩年親人去世得很“頻繁”。從林姐口中,季末得知了一些自己不知道,和以前沒太在意的事情。5年前,宋鶴宇的爺爺摔傷不治去世;4年前,他的姑媽心髒病不治去世,妹妹遭遇搶劫被劫匪刺死;3年前,他的叔叔患肺癌去世,堂哥遇車禍被撞死;兩年前,他母親失足滑落池塘被淹死,姨媽被倒塌的院牆砸死;去年,他的表妹喝藥自殺;這次,是他舅舅去世……這些都是至親的親人,所以每次發生不幸,宋鶴宇總要請假回去奔喪。季末在心裏數了數,這五六年間,宋鶴宇竟然先後有9位親人因為不同原因去世。不對,加上他自殺的妻子,應該是10位,如果還要加上肚子裏的孩子就是11位。雖然已經馬上要進入夏天,但沒來由的,季末竟然感到身上一陣陣發冷。“林姐,宋鶴宇的妻子自殺之前,他家有沒有頻繁發生不幸?”林姐思索了一會兒答道:“那就不知道了,好像他家的不幸就是從他妻子自殺之後開始的。也因為這個原因,後來一些年輕女孩子都不怎麼與他接觸。而我們這些大姐阿姨們也不太敢給他介紹對象了。”“那他的妻子自殺的實情到底是怎樣的?”季末又問。林姐用眼神掃了一下四周,然後湊過身子壓低聲音說:“這可是轟動一時的大事情,隻不過實在慘烈……”
3.奔喪
在離省城幾百裏遠的梧縣一個小鎮上,一條黃土路上正行走著一支送葬的隊伍,不時響起鞭炮聲、哀樂和哭喪聲。要下葬的是黃下彎村剛去世的黃柏義老人。當地喪葬的風俗有一項叫做攔棺,即在送死者去墓地下葬的途中,每走一程,便由死者的一位親友攔下棺材哀哭一番,以示哀痛和留戀。黃柏義的孫女婿王家林在隊伍中舉著花圈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前麵已經攔了十幾次棺,這次攔棺的是他的連襟杜誌軍。按照事先安排的攔棺次序,下一次攔棺的就該是他了。杜誌軍攔棺結束,送葬隊伍又前行了一百多米。王家林趕緊把手中的花圈交給身後的人,然後快步朝由八個壯漢抬著的棺材處走去。然而就在他離棺材還有十幾米時,前麵猛然躥出個人來直接跪倒在棺材前。這人他不認識,看起來三十出頭,穿著不俗。王家林有些發愣,不過攔棺的過程中也有臨時插人的例子,隻要主事人跟樂隊隊長和後一個攔棺者說清楚,不把人搞混就可以了。王家林脾氣火爆,幾乎就要張口罵人。這時候樂隊隊長按事先安排的單子亮開了嗓子唱道:“不孝孫婿王家林敬送爺爺一路走好!”好啊,原來你並不是臨時插隊,而是來搗亂的。王家林上前一把揪住對方的領子,喝道:“混蛋,你是誰?竟敢來這裏鬧事!”那青年抬起頭,眼神一片茫然,喃喃說了聲“舅舅”。王家林火更大了,舉起拳頭就要打。樂隊隊長老李頭也認識王家林,這時發現喊出來的人跟跪著的人對不上號,趕緊攔住王家林道:“這是什麼場合,別胡來!”然後皺眉問那青年,“小夥子,你是黃老爺子什麼人啊?”“舅舅。”那青年漠然地回答。“王八蛋,你找死啊,敢來這裏侮辱先人!”王家林掙脫眾人,跳起來就對著青年的臉踹了一腳。在一片尖叫聲中,那青年被王家林踹倒在地,昏了過去。眾人一看,他的腦袋磕在一塊小石頭上,地上已經洇出了血跡。王家林的嶽父黃鍾氣得把王家林趕走,然後趕緊指揮幾個後生,把那青年送往鎮上的醫院。等到安葬完老人又送走了親友,黃鍾想起那個青年還在鎮醫院,趕緊打電話給送他的一個後生黃四。黃四卻告訴他,那青年在醫院處理了一下傷口,又掛了兩瓶水,醒來卻自顧自地要走,他們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沒攔他。黃鍾心想,麻煩自己走了也好,就問黃四那青年的去向,黃四說是往汽車站方向走了。
宋鶴宇躺在床上,頭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他隻覺得自己很累很累,像是走了很長很長的路,並且陷入了無盡的悲傷,像是有自己至親的親人死了,可是他記不起來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經曆了什麼。屋子裏很燥熱,宋鶴宇沒有開空調,可是漸漸地,一股陰涼的氣息逼了過來,涼得他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接著,一隻慘白的小手突然伸到他眼前。小手很瘦,指甲很長,越過了他的臉,最後落在他左太陽穴的傷口上。一股涼氣滲進了傷口,宋鶴宇覺得傷口似乎不怎麼疼了。接著,那隻小手轉而撫在了他的胸口上,一個冰涼的小腦袋也貼在了他的胸膛上,幾縷頭發從領口鑽了進去,似乎要刺進他的心髒。漸漸地,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小惠,我對不起你,你不要走……”他無意識地呢喃著。那個伏在他身上的小小的身影一頓……過了許久,房間裏的涼氣一散,那個小小的身影離開他走出了房間,伴隨著鐵鎖鏈在地上拖動的“嘩啦嘩啦”的聲音……
4.幽會
作為一個資深宅女,季末的愛好是趴在網上購物、看電影、看八卦新聞、刷微博……剛剛老媽又打來了電話,問她最近有沒有交男朋友。一個27歲的姑娘,連男朋友都還沒談,也怪不得父母要發愁了。她很煩,匆匆掛掉了電話。然後上微博,寫微博,把自己的煩躁情緒宣泄一下。接著瀏覽別人的微博,什麼公知罵戰、明星離婚炒作、冷笑話、喵星人萌圖……突然,一個名為“鄉村怪譚”的微博上的一條內容吸引了她。微博是一個放假在家的大學生發的,說是在家圍觀了村裏一位去世的老人下葬,結果一個誰都不認識的青年跑來跪下喊舅舅,然後被人打傷,並且配發了照片。季末心中一動,點開圖片一看,是一個青年保持著半跪的姿勢躺在地上,周圍還有情態各異的人圍著。那個青年雖然隻露了個側臉,但赫然是宋鶴宇無疑。季末有些發蒙,宋鶴宇不是舅舅去世回去奔喪了嗎,為什麼別人都不認識他呢?已經幾天沒見著宋鶴宇了,電話也打不通,駱文珂的怒火已經抑製不住了。這個男人,高大帥氣,懂情調,有房,工作也還過得去,重要的是兩個人在一起很和諧,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如此甩我吧,要分手你也打聲招呼吧!如果不想自己繼續生氣爆炸掉,唯一的辦法是找到宋鶴宇去問個清楚。駱文珂又一次趕到宋鶴宇家,使勁敲起門來。劇烈的敲門聲在空蕩的樓道裏響了很久,門依然緊閉著。駱文珂在心裏罵了聲王八蛋,正要放棄的時候,門突然開了,一張蒼白憔悴的臉露了出來。宋鶴宇詫異地望著駱文珂問:“你怎麼來了?”“我要不來的話,你還要躲我多久?”“躲什麼?”宋鶴宇一副不解的樣子,順手把駱文珂拉進了屋。這是駱文珂第三次進到宋鶴宇的家裏。第一次的時候,兩個人已經你有情我有意,吃完飯就半推半就地滾上了床,可是正在激烈的時候,宋鶴宇卻突然驚恐地大叫了一聲,嚇得駱文珂心髒撲騰撲騰跳了半天。後來問宋鶴宇,他說是恍惚看到前妻的影子飄過。駱文珂心裏也有些發怵,宋鶴宇前妻的事情她是隱約知道一些的。第二次跟第一次差不多,還沒進行到一半,宋鶴宇就驚恐地朝門邊喊了一聲“你出去”!從那以後,駱文珂很久都沒再進他家門。如果他們想做愛做的事,都是找家賓館解決。駱文珂問:“為什麼這幾天你都躲著我?”“是嗎?”宋鶴宇失了一下神,然後低下頭說,“我回去奔喪了,舅舅去世……”“那也不能不跟我打聲招呼啊,並且連電話都不接。你當我是你什麼人?”宋鶴宇抬起頭盯了駱文珂一會兒,然後過來緊緊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輕說:“我當你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人!”聽了這話,駱文珂的怒火立即就消散了,她一邊恨自己不爭氣,一邊身子卻軟了下來,撫摸著他頭上的傷問:“這是怎麼回事?”宋鶴宇沒有回答,隻是用熱吻堵住了她的嘴唇。然後,兩人還是一起去了臥室做愛做的事,似乎都忘了之前兩次在這間房裏發生的不愉快。情緒的障礙一旦掃除,人也變得狂野起來,他們像兩隻八爪魚一樣抱在一起翻騰。這次是駱文珂在上麵,宋鶴宇的兩隻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手勁也越來越大。突然,後背中間一陣刺痛,像是被尖利的指甲劃過!哪裏來的第三隻手?駱文珂一聲尖叫,驚駭地翻過身來。房間裏空空如也,除了他們這兩具赤裸的身體,什麼活物都沒有。駱文珂驚魂未定,仿佛覺得屋內的溫度也降低了很多。她確定自己身上的刺痛不是錯覺,那是一種深入肌膚的疼痛。“怎麼了?”宋鶴宇連忙問。“剛才好像有人抓了我的背……”駱文珂不確定地說。“胡說,這房裏就我們倆,哪還有其他人?”雖然如此說,但宋鶴宇還是偷偷往臥室門外瞟了一眼。“可是我明明感到……”“別疑神疑鬼了,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抓的。”宋鶴宇趕緊摟著她說。兩個人激情不再,於是決定穿衣起來出去吃飯。隻是,遠遠的在某個房間的角落,似乎有鐵鎖鏈的聲音輕輕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