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直開到了姥娘家門口，爸爸慌忙下車，邁步進了大門。伯素抱著東西也進了大門，看見屋門口的姥娘扶著凳子正吃力的起身，後邊的妹妹慌忙迎了上去，叫了一聲：“姥娘。”姥娘高興地答應了一聲，伯素也趕緊扶住了姥娘，姥娘眯著眼睛看看伯素兄妹倆，笑嗬嗬的說：“伯素回來了。”這時姥娘後麵門簾子一動，舅舅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抓著酒杯從正堂屋裏走了出來，嗬嗬的笑著：“素回來了。”伯素慌忙叫了一聲：“舅。”舅舅看見他爸爸也來了，微微一怔，旋即迎了上去，招呼了一聲：“哥來了。”爸爸邊掀棉簾子進屋邊應了一聲，問：“你在幹啥呢？”舅舅笑了一聲揚了揚手中的酒具說：“我把酒杯酒壺刷刷。”爸爸說著“別弄酒了，沒人喝。”進了屋，舅舅笑著說道：“嗯，不喝酒哪能行！”伯素問：“俺姨還沒來呢？”姥娘說：“是呀，就你們來的早。”正聊之間，聽見門口有人吵吵道：“呀，是不是孫升水來了？孫升水……”伯素抬頭看時，看見一個幹瘦的低個子中年男人帶著幾個小夥子闖進了大門，邊用滿含嘲弄的三角眼四處搜尋邊大聲喊：“二姑，二姑，是不是孫升水來了？”伯素不禁大怒，騰地站了起來，姥娘慌忙迎了上去，說：“根發來了，坐屋裏吧。恁二姑父屋裏烤火呢。”媽媽也從廚房裏跑了出來，大聲的招呼說：“呀，根發來了。”根發腳步不停地奔向正堂屋，伯素也跟了進去，站在爸爸麵前。根發稍一辨認便直衝爸爸而來，一手拽著他的胳膊，一手開始在他身上掏摸，嘴上吆喝著：“有煙沒有？”爸爸臉騰地紅了，伯素慌忙扳開根發的胳膊，從兜裏掏出一盒煙，邊笑邊說：“老表，煙擱這呢。給，給，幾位老表坐下來抽吧。”根發鬆脫了爸爸，拿起拿盒煙一看，哼了一聲，說：“咋才一盒？這會夠？！”正鬧之間，聽見妗子在門外叫了一聲：“大姐、小妹來了。哥、妹弟也來了。”伯素知道大姨三姨來了。根發也聽到了，放脫了手扭頭大步出了門，伯素也跟了出去，看見根發快步來到大姨父跟前，一手拽住大衣另一隻手伸進了內兜：“有煙沒有？”大姨父連忙捂住兜，嘴裏忙忙應道：“別掏別掏，煙在這呢。”說著從外兜裏拿出一盒煙來塞給根發，根發手依然插在大姨父懷裏，嘴裏說著：“一盒不夠。拿錢來買。”大姨父“忽”的甩開了根發，麵紅耳赤地說：“掏啥掏呀？！沒有了沒有了，煙都在這呢。像沒見過煙一樣，真貧氣！”根發見大姨父怒了，臉馬上也拉了下來，衝著大姨問：“大姑，我就是沒見過煙？咋了，抽俺大姑父一根煙就貧氣了？”兩個姨和媽媽連忙上來打圓場。大姨父恨恨的進正堂屋去了，根發頭也不回的走了。伯素進了屋裏，看見大姨父還是恨恨的，嘴裏嚷著：“什麼破規矩？都伸手往人家兜裏掏呢。這裏都是錢，掏丟了算誰的？！”爸爸也在附和。這時舅舅拿著酒壺進來了，在屋裏轉了一圈，盯著大姨父說：“哥，今兒就是你不對了。根發也是來玩的，你咋還能惱了呢？”大姨父扯著大衣說：“哪能這麼鬧？還直接下手掏呢！在哪也沒見過直接下手的……”舅舅不等他說完，接口說道：“那都是跟你玩呢。你看人家伯素剛才不是一邊遞煙一邊跟根發開玩笑，你這一弄不把人得罪了！說句不好聽的，人家是看得起咱家才來鬧著玩的……”看著大姨父惱羞成怒的模樣，伯素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舒坦，一絲幸災樂禍的愜意漫遍了全身。
鬧了一會兒，眾皆無話，屋裏隻剩下嗑瓜子聲、喝茶聲、煤球燃著瓜子皮發出的“啪啪”聲。伯素看看四周，問：“舅，表弟表妹呢？”舅往外邊看了看，說：“誰知道，可能買東西去了吧。”正說著，聽見外邊一陣喧鬧，大表妹的聲音傳了過來：“爸，俺大軍哥來了。”大姨父噌地站了起來，一絲驕傲堆上臉來。伯素還沒走到門口，門簾響處，大軍表哥帶著風就進來了，連供座上供奉的寫滿祖宗姓名的大白紙都被卷的老高。他掃了一眼屋裏的人，兀自坐在窗戶邊的沙發上。伯素佯裝熱情的跟他打招呼，大軍卻很是冷淡，隻是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坐了一會兒，大軍看見眾人圍著伯素說話，就跟大姨父一遞一句的大聲說著讀書無用、自己就招了幾個大學生打工之類的話，聲音蓋過了所有人。眾人均住了嘴，低頭想心事，隻有小姨一句一句跟他們抬著杠，伯素明知小姨是顧著自己，盡管心中充滿感激，表麵上卻是毫不在意。倒是媽媽坐不住了起身出了門，嘴裏說著去看看妗子飯做得怎麼樣了。大耀表哥看了看周遭形勢，也覺得家裏人過分了點，連忙岔開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