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往裏走。都堵在門口算怎麼回事呀?!”那“奮不顧身”的男列車員轉過臉來開始粗暴的驅趕喘息未定的學生們往車廂裏走。車廂裏其實早已擦背接踵,再無立足之地。無奈為人所迫,他們隻能往裏走,小心的尋找著落足之地,生怕踩著了地上橫躺豎臥的人。走了幾步再也走不動,他們隻能停下來,卻無奈的發現連個放包的地方都找不到,隻能或背或抱。那列車員卻顧不了這許多,用腳狠狠的踢躺在地下的人,嘴裏大聲的嚷嚷道:“醒醒醒醒,誰讓你們躺地下的?!你看看你們,像什麼東西!你,快點起來!”被用腳踢到的人不情願的爬起來,眼睛還是閉著的,隨著車廂左右搖晃,伯素真擔心他們會摔倒。不過趁此機會他找了個放包之地,回首看若男也已放下包,坐在上麵,正望著他苦澀的笑。她眼睛裏布滿血絲,眼皮仿佛也腫了,泛著晶瑩的光。吳馳就站在她身後,讓她把頭靠在自己的肚子上,兩隻手輕輕的撫著她的秀發,將那散亂的頭發重新捋順。他的動作輕柔而遲緩,仿佛在撫著一個嬰兒。若男慢慢的睡著了。
“請讓一讓,請讓一讓。躺在地下的快點起來。”伯素突然被這聲音驚醒了,蹬著眼睛看看自己身在何處,卻驚異的發現自己正與一個女孩子背靠而坐,鼻息裏滿是她秀發的幽香。她大概也被這叫聲也驚醒了,愣怔著抬起頭,扭過頭來看到伯素正遲疑的看著她,臉霎時紅了,嘴裏嘟囔著什麼爬了起來,低著頭靠在了一邊。伯素也站了起來,看著眼前一輛賣貨車艱難的擠了過來。一個賣貨人費力的推車,嘴裏兀自吆喝著:“啤酒飲料方便麵,雞腿豬蹄火腿腸,有要的沒有?”“哎哎哎,前邊的請讓一讓。躺在地下的請起來。”他穿著皺皺巴巴的鐵路製服,還不時的用袖子擦著脖子額頭上的汗珠。那被驚起的人群低低的罵著:“深更半夜賣什麼東西呀!”那賣貨人聽得此話,大怒道:“讓你們讓一讓你們就讓一讓,哪那麼多話?!誰批準你們躺地上了?”不料這句話惹惱了周圍的人,幾個人挺身擋在了他那車前,嘴裏罵道:“你以為我們想睡呀?我們要買臥鋪、坐票都沒有,我們隻能買站票了。我們倒是想躺在臥鋪上,你們賣票給我們呀?!”也有人索性罵道:“誰知道車票都被你們鐵路上的人倒給誰了!”人群裏立刻響起了一片附和聲。那賣貨人嘿嘿冷笑道:“你們有意見去鐵道部提,去國務院也行,不要擋著我賣東西!”說著使勁推那車,前邊的人就是不讓,突然不知何處怒罵一聲:“你們吃我們的,喝我們的,卻不賣票給我們。鐵道部,我操你姥姥!”片刻的寧靜後,車廂裏突然響起了熱烈的鼓掌聲和叫好聲,伯素也不禁熱血上湧,大聲喝了聲彩!那推車人見狀訕訕的說:“我看你們是反了。”不料這句話惹惱了更多的人,有一個尖利的女子聲音響起:“罵鐵道部就是反了?!我還要罵政府呢!共產黨我日你媽!”叫好聲、鼓掌聲更大,連若男也拍起了巴掌。那推車人麵色紫脹,嘴裏喃喃的說道:“你們都瘋了,你們是一群瘋子。”邊說邊往後退,再也不去理會周圍哄笑、鼓掌聲。伯素大受感染,直到此時他才發現:我們的人民美極了,我們的人民強極了!隻要有組織、有頭人,一切獨裁者在他們麵前都是紙老虎!伯素被這壯烈的一幕鼓蕩的睡意全無,想念一首詩,嘴裏反反複複的卻隻有:“他日若遂淩雲誌,敢笑黃巢不丈夫!”隻吟的心如火熾,血若江湧。
黑暗慢慢過去了,黎明來了。當伯素看到東方那一抹血紅時,心中的豪氣又生。“我們是七、八點鍾的太陽。這個世界是他們的,但終究是我們的!”“是呀,這個世界一定會交到我們手中。”伯素想:“因為我們有青春、我們有朝氣、我們有理想、我們有熱血、我們有激情、我們有正義,還有什麼能夠阻擋住我們那鏗鏘的腳步呢?”伯素憤然的想道:“那些屍位素餐、恬居高位的人,那些居廟堂之高卻僅懷一己之私的人,卻要拚命扼殺我們的理想!當我們的先人叫出‘你自由,毋寧死’的口號時,麵對的何嚐不是類似的這些人?可是他們又何曾把那些老東西放在眼裏?他們視這些人作可憐的不值一提的絆腳石,他們堅信會把這些人踩碎在腳下!他們奮不顧身、拋頭顱灑熱血,為的就是那‘理想國’!”“可是他們的理想實現了嗎?我想也許沒有。”伯素如是想道。“需我輩繼續為之一搏!”伯素伸伸懶腰,念誦道。深吸一口氣,清冽的寒氣自口喉入心,他心情為之一振:“大京,我來了!理想,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