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烏篷船,年老的女人直勾勾目視前方,唐崢知道她等的是他。腳上一抽一抽的痛,但並不妨礙他走上船。遙遠無邊的水此刻充滿殺氣,老婦人搖動船槳,小船輕柔轉動,離開來時的岸。無論唐崢記性如何,來過十次,總該記得要發生什麼。在夢裏,他解釋不清這一切是為什麼,正如他弓身爬去船尾一樣,不明所以。難道是因為要弄清隨後出現的人是誰?他自嘲的猜測。
細節加強了呢,水波撞擊船底,刷拉,刷拉,船槳扭動旋轉,拍打起腥濕的清水。船謹慎的前後起伏,岸早已拋於腦後。唐崢慢慢心安了。嗯,爬過來是對的。他任憑老婦人靜靜的劃船前行,視野越加開闊。
“唐崢……”一聲聲回音由四麵八方圍繞來,催促著他。
唐崢眼神迷離,竭力找尋這響聲來自何方。他們聲音大了起來,變得凶神惡煞。水翻滾不休,他擔心暈船怎麼辦。不對,小船振動的方式,不是上下顛簸,卻像什麼人抓住了它,前後搖動。他要離開這兒,不然將發生不好的事。好難受,皮膚下灌滿了鉛,沉重無比。他匍匐甲板上,竭力乞求這夢馬上醒來。
他的手指怪異的舞動,試圖脫離他的指揮。變得修長,尖銳,抓撓甲板。他不由自主挪動身體,上半身眼看要落進水裏。
水麵上,有個怪物,牙齒尖尖,神色凶惡,矜持的注視他。耷拉出舌頭,眼眶裏空無一物。不,為什麼他沒走!他的位置歸我了,我才是他。電光火石間,唐崢的神經崩潰著分解了,化作響徹夢境的嚎叫。這怪物不是他,那是倒影。
掙紮出夢境,夜市的嘈雜從未有過的親切。他哭了,純粹是嚇的。整個人像縮小了,連這熟悉的房屋都分外可怕。哽咽著拿起手機,猶豫的又放下。沒有人願意聽他說,再者一個大男人做夢嚇哭,隻怕會讓他成為所有人的笑柄。顫抖十指摸遍臉和脖子,很正常,真的是夢。打開電視,用辛辣的尼古丁刺激神經,他萬萬不敢睡了。
對了,上官的軟件沒玩呢,工作。他喚醒電腦,膽怯的回望身後,敲起按鍵。劈啪的敲擊聲格外刺耳。連著敲錯好幾個字符,恐懼化作焦躁。怎麼回事,按捺下湧動的負麵情緒,他喘口氣。耳朵裏尖銳鳴響。
好累啊,唐崢趴桌上,好像下一秒他媽媽會來叫他趕快吃飯。一同生活了十多年,他對母親的音容相貌卻出奇的淺薄。不知是刻意遺忘了,還是他記性有問題。記憶裏母親對他並不寵愛,甚至說得上稍顯疏遠。母親是個十分優雅,修養良好的人,讓人不好接近。爸爸總是想方設法的討好她,即使她不告而別,爸爸也解釋成自己不好。真的是這樣?唐崢狠狠咬著指頭,今晚要失眠了。
轉天他帶倆黑眼圈來上班,臉色陰沉的嚇人。活像萎靡凶惡的鬥犬。經理不在,氣氛活躍的很。愛好八卦的同事談論房價股票等話題,上官勾搭上秘書小琳,聽她喋喋不休的評論以前的男友。唐崢不願聽,那些過於響亮的話語毫不留情的灌進耳朵。可惡,腦子是木的,四肢不像歸他指揮了,感覺成了具會說話的木偶。周遭疏遠的怪異,他荒唐的認為時光倒流了,不然為什麼對辦公室毫無熟悉感。上官去飲水機那接水,他神經質的緊盯住他,氣泡翻騰破裂聲很讓他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