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重洋的信件,她等了好久。
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封,仿佛它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然後緩緩抽出一張紙。
那張紙白白的,疊成四方,很輕盈,白色的紙張在刺目的陽光下反射著令人暈眩到想要捂胃的光芒。
輕薄的紙張,飄飄的落在手心裏,歐陽惜心中忽然騰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她打開了信紙,鋪平,然後仔仔細細的,讀著每一個字。
“……很不幸的消息……恭先生在一月八日淩晨……辭世了……”
什麼?
歐陽惜不敢置信的望著那一行白紙黑字,一瞬間,心頭有什麼沉重的壓著。
她愣愣的將那行字看了好幾遍,然後,才確信這是真的。
恭彌他……走了……
忍住眼眶的酸澀和心裏的劇痛,歐陽惜接著往下讀。
“……終生未婚……”她一驚。
“另外,恭先生還為您留了一封信,附在信封裏,請您查看。還有,信封裏還有一張請柬,是恭先生的葬禮,希望您能來。”
歐陽惜讀完信之後,一直靜靜的坐著,沒有任何表情。
然後突然,閉上了眼睛。
一行清淚流下。
恭彌,竟然一直在等她!
等了她整整七十年!
為什麼……為什麼一直不告訴她?為什麼要一直一個人等?
他們因為彼此的不說,就這樣生生錯過,蹉跎一生。
他一輩子沒有結婚隻是因為在等她!
為什麼,恭彌……
忽然想起了信封裏還有別的東西,她又拿起了信封。
故意沒有拿那張白色的請柬,而是拿出了另一張紙。
薄薄的白色宣紙,她書房裏最常見的東西。
展開,然後,隻是四個字。
——“隻因執念”。
白紙黑字,筆法蒼勁有力,一如她熟悉的淩厲少年,或是幾十年後幻想中的沉穩男子。
陽光晴好,藍天白雲。
可是在她眼裏,一切都已失了顏色。
她忽然明白了當年分開時,恭彌對她說的話。
“我沒有義務等你,歐陽惜。回不回來是你自己的事情。”
——他固然沒有義務等她,可是他有等她的權力。
——回不回來是你自己的事情,等不等你是我自己的事情。
——恭彌,你我都執念太深。
——可是,我們誰都,不曾言語。
——於是,錯過了一瞬,也錯過了一生。
可是現在才明白,算不算,太晚?
那場葬禮,她終究沒去。
不是不想去。
而是害怕,心中一直閉塞的情感,會一觸爆發。
……
幾個月後。
正值五月初夏,空氣中散發著淺淺的花香。
陽光晴好而暖和,照耀在身上,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歐陽惜依舊是躺在樹蔭下的躺椅上,半閉著眼,顯得慵懶而安詳。
身旁黃色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唱著歌,嗓音和聲調,都已經成型。
她的思緒飛向了很遙遠的地方,麵前的古風宅院,不知何時,變成了廣闊的藍天。
她躺在天台上,身邊有微風拂過。
麵前不知何時出現了怒氣衝衝的少年,斜挑的鳳眼冷冷盯著她,“哇哦,侵犯我的領地,違反風紀,咬殺……”
“嗯。”她微笑著,眼角有淺淺的淚花。
少年一瞬間仿佛是愣住,竟沒有把手中的拐子揮向她。
而就在這一瞬,他又消失了,擺在她眼前的,依舊是熟悉的、落落的庭院。
她一瞬間恍惚。
夏日最後的櫻花也已經落敗,有一片花瓣打著旋兒輕輕的落到了她的鼻翼上。
歐陽惜的思緒,一瞬間回到了那年夏天。
似乎也是這樣一個櫻花開盡的日子,他們的初遇。
嘴角,輕輕的吟著一句詩。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身邊的鳥兒,也正唱出了最後的尾音。
“……總是一成不變,健康而又堅強……”
待一切安靜下來,她緩緩睜開眼,望著藍天上,緩緩飄過的,巨大的白雲。
陰影籠罩在她臉上,她靜靜的笑了笑。
“真想你呢,恭彌。”
然後,長舒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一直靜靜地、靜靜地。
再也,沒有睜開。
————【全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