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聖墓(1 / 3)

雪楓孤身闖入了聖墓,隱約聽到無數的冤魂在不停地嚎叫,令人驚慌的叫聲,仿佛要把這座陰森的墳墓無情地撕裂。雪楓試著走下一級台階,那台階脆弱得立刻產生了裂紋,而當雪楓的腳離開那石板的時候,它又很快複合。當雪楓走下第一層台階的時候,他隱約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寒氣正在悄悄地向自己逼近。不知什麼時候,一個麵目猙獰的鬼魂,正張著血肉模糊的嘴看著自己,從空洞的眼眶中不停流下暗綠色的液體,黏稠得像是痰液,聲音沙啞得可怕:“看哪,哈哈,夢族下一位愚蠢的君王闖入了聖墓,讓他葬身在這裏吧,讓他的頭顱不再與身體連接,用他的血來祭奠我們這些長久不見光明的英魂。”那鬼魂猙獰的麵目不再狂笑,化作一縷飛灰,像是一縷煙不停地在纏繞,接著又像被陰冷的氣息慢慢凝固,凝成了一具粉碎的枯骨,那骷髏的頭顱顫動得如同雨中的葉,還生長著一點稀疏的頭發。那枯骨似乎可以表現出常人的表情,它露出恨意的眼神,說:“為什麼,你們知道我們是怎麼過的嗎?為什麼,你們可以大魚大肉,而我們,隻能在這陰冷的墓穴中靜靜地等待輪回?我們也餓,卻沒有東西吃,我們也渴,卻喝不到一點點的清泉水!為什麼,你們可以沐浴在陽光下,我們見了陽光就隻能化為灰燼,骨頭在劇烈地燃燒,一直焚毀了我們的靈魂!你知道嗎?你知道我們的痛苦嗎?愚蠢的王。”雪楓的眼中卻沒有一絲的恐懼,仍然是那長久不曾改變的冷淡,語氣依然沒有絲毫感情,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因為你們隻是遊蕩的魂魄而已。”那骷髏卻很是不忿:

“胡說,我們要得到一切,一切屬於我們的東西。”

那具骷髏在瞬間結成了冰,然後像被打破一樣地碎去。

“你們隻是死去的鬼魂,不配。”雪楓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幽幽的藍色。這是雪楓施展的凝冰術,他的眼睛仿佛被冰封了一般,冷氣瞬間散發在聖墓的每一個角落,凍結了所有陰冷的水汽。那淡藍色的冰不停地蔓延,一直到看不見的地方,沒有人知道什麼地方才是盡頭。

“嗬嗬,不愧是夢族的‘冷麵殺手’,出手果然厲害。過來吧,過來吧,夢族的孩子……”那渾厚的聲音穿越了整個聖墓,卻又有著一絲的和藹。冷冷的石板將這聲音來回激蕩,在空氣中仿佛形成了一層漣漪,不停地衝擊著周圍的一切。

當雪泫再次醒來的時候,妍正在旁邊溫柔地看著她。

“母後,我看到哥哥了……”這位小公主的聲音就像是飛舞在風中的蝶,雖然純淨,但卻脆弱得令人心疼。

妍輕輕地笑笑,她以為那隻是女兒的夢,說:“是的,等你病好了,他就會回來看你的。”

雪泫疲憊的身體又軟了下去,或許她知道,那隻是一個美麗的謊言,哥哥是不會回來的,但是心中總是在騙自己,那個黑影就是哥哥,因為他像極了哥哥,同樣的淡淡的冷漠,高貴的氣質。

她緩緩地睜開憔悴的雙眼:“母後,我想去園子裏。”

那美麗的眼睛,實在讓人不忍再去注視,那已經失去了往日歡笑的容顏,就像是一塊將要破碎的玉。再也沒有力氣抬起的小手隻能靜靜地躺在那裏,任憑一張藍色的、上麵繡滿美麗的蝴蝶花的被子柔軟地覆蓋。

雪泫聽到母親在不停地哽咽。突然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臉上輕輕綻放,是眼淚,卻不是母後的。那會是誰的?是哥哥,哥哥知道了。雪泫蒼白的嘴唇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泫兒,你的身體太柔弱了,等身子好了再去好嗎?母後帶你去看你最喜歡的蝴蝶花。”

雪泫點了點頭。因為藥力的作用,她又無聲地睡去了。那天的夢裏,雪泫看到了蝴蝶花——那片茂密的花海,就在落雨城外,那是和哥哥遊戲的地方。

哥哥,你說過守護泫兒一生的,為什麼現在離開?為什麼留下泫兒一個人?泫兒好孤單,好痛苦,好害怕。我最親愛的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回來?請告訴我!在你回來的那天,泫兒到城外那片美麗的花海接你好嗎?回來,像以前那個哥哥一樣,守護著泫兒。

她看到雪楓正在走近自己,依然像以前一樣,還是那個冷漠中帶點溫柔的哥哥,還是那個說話冰冷得沒有絲毫感情的哥哥。他輕輕地拭去自己臉龐上那柔弱的淚痕,低聲地在自己耳邊說:“雪泫,我美麗的妹妹,不要害怕,哥哥會保護你的,哥哥會一直看著你的。別哭,你的淚永遠是哥哥心中的痛。”這時她看見一個鬼魂把哥哥從她身邊帶走,它撕扯著哥哥的身軀,就像撕裂著一片無力的落葉。她看到血液從哥哥的胸膛中噴湧出來,緊接著是“哢嚓”的骨頭碎裂的聲音,胸前的空洞讓人覺得惡心,血液像墨一般渲染著大地。她拚命地叫喊著,卻沒有一絲聲音……

“啊!”雪泫從夢中驚醒,汗水像晶瑩的水珠,慢慢地從雪泫額頭滑落。她劇烈地呼吸著,脆弱的身體被不知哪來的力量撐起來,停了一會,又像一塊斜放的青石,重重地倒了下去。

“做噩夢了是嗎?”漠嵐在旁邊輕輕地吹著青瓷勺,然後把勺子伸向雪泫的嘴邊。雪泫很乖地張開嘴。好熟悉的味道。

“你怎麼會在這裏?”雪泫頭上的冷汗浸透了那雪一般的白發,如同瀑布般瀉在憶夢床上,寂寞而無力。

“傻妹妹,我說過我會永遠守護你的。”

漠嵐簡單的回答已經少了平日的冷漠,更多了一絲溫柔,他手裏拿著一隻淡藍色帶著幽幽香味的手帕,為雪泫擦去額上的汗珠。

“沒有誰能阻止哥哥做他想做的事。”漠嵐輕輕地扶起雪泫,風從開著的窗子中吹了進來,雪泫微微地咳嗽了幾聲。漠嵐感到身後的風與平時有些不同,一揮手,那窗子便關上了,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

“哥哥,為什麼我白天見不到你?我想看看你的臉頰。”雪泫撐起了身子,但仍然柔弱無力,因為咳嗽的關係,原本清亮的嗓音現在略帶了幾分沙啞。

“……”漠嵐沉默了一會,沒有人知道他此刻是什麼表情。漠嵐盡量學著雪楓的口吻。

“我想出去,到外麵的石凳上。”雪泫的聲音還是小得可憐。

漠嵐抱著這位小公主,一步一步的幾乎感覺不到他在走路,沒有絲毫顛簸。到了外麵,風沒有白天吹得那麼強烈,但對於雪泫來說依舊凜冽。漠嵐用法術護著小公主的身體。

“其實,我知道,你不是我哥哥……或許他不會回來了。”雪泫的眼中滾淌著眼淚。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世界崩塌般的沒有了生氣。

“是的,我不是你哥哥,但是,雪楓皇子肯定會回來的。”漠嵐看著雪泫那失望的眼神。

“真的麼,他永遠不會離開我?”雪泫脆弱的身體突然撐起。

“公主,你是皇子最心疼的妹妹,他寧願失去自己的生命都不會讓你受到一絲的委屈,他怎麼舍得離開你呢?”漠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風還在吹,獵獵作響卻沒有痕跡……

心裏,沒有聲響卻有著深深的傷痕。

“那他為什麼不回來?我好害怕,好孤單。”雪泫幾乎快要哭聲出來。

“他自有他的事業,就像釋夢鳥要守望自己配偶的歸來,他也有自己無奈的時候。等他完成了他的事業,他就會回來。”漠嵐不禁同情起懷裏這美麗的公主。

“哥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麼?”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轉向漠嵐英俊的被黑色緞帶遮住的臉龐。

“我就是夢族人說的‘影子殺手’漠嵐。”

“漠嵐哥哥,那能摘下你的麵紗,讓我看看你麼?”雪泫可憐的麵龐讓漠嵐不忍心拒絕。

漠嵐摘下了黑色的緞帶,雪泫終於看到了漠嵐的樣子。漠嵐臉上有一道不長但是也不算短的刀痕,似乎點綴了這張冷峻又帶點溫柔的臉,絲毫沒有醜陋。他的眼神中充滿著滄桑,麵容的輪廓就像是被人雕刻出來的一般,一種沉穩的英俊仿佛訴說著無盡的故事。

雪泫伸出手去觸摸那張英俊的臉和那道刀痕,雪泫口中輕輕喚了一聲:“漠嵐哥哥……”又再次睡去。漠嵐將雪泫抱入房間,輕輕地放在憶夢床上,慢慢地將被子蓋在公主身上,離開了……

漠嵐喂公主喝的藥是夢族傳說中的“沁心凝草”,是一種可以解除體內毒素的藥,漠嵐知道公主中了毒,卻不知道是誰下的如此恐怖的毒。而這種藥有很強的催眠作用。

漠嵐這藥來自“暗影毒君”雲策手中。

在聖竹園中的泉彙亭上,漠嵐雙手交叉,靠在柱子上,冷冷地說:“傳說中的‘暗影毒君’真是厲害,所有人都以為公主是因為思念皇子而病,卻沒有一個人能看出公主是中了毒。”

“嗬嗬,區區小毒‘蛇尾之吻’怎麼能瞞得過我。”

“怎麼會?我時時刻刻都在看著公主,怎麼還會有人乘機而入?”漠嵐眼中流露出幾分疑惑。

“不知道,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而且,這個人的法力絕不是你我所能抗衡的。”雲策知道漠嵐所盯的人一定不會出現差錯,不然那“影子殺手”的稱號也不會降臨到漠嵐的身上。

“一定要盡快找出這個人,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又一個聲音傳來,渾厚得像一杯醪酒。

“你也來了,‘月夜幽靈’?一個小公主竟驚動了‘暗影十三少’中的三位。”漠嵐冷冷一笑。

一道人影從天邊飛下,冷冷的氣息讓漠嵐和雲策都感到一陣寒意。

“皇月讓我找出這個人。”月夜幽靈憐涉說。

“皇月知道了?這麼急做什麼!”雲策微微一笑。

“皇子和公主的感情世人皆知。若是公主在此時死去,皇子必定為公主報仇,認為公主是在沒有自己的保護下被奸人害死,那時必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皇子的功力夢族無人可擋,而這時如果月族乘機出兵,夢族必將滅亡。所以必須盡早找出此人,不然他還會對公主或是其他人下毒手。皇月聽說此人法力極高,連連派人,‘暗影十三少’中另外的九人已經在暗中行動了。皇月推測,這個人是月族的臥底……”憐涉的口氣比漠嵐還要冰冷。

“這還用推測什麼,明明就是事實。”漠嵐的口氣能讓人心中堅硬如冰。

“不廢話了,趕快行動。”

“領命。”三人同時消失在那星夜的風中。

天空中隻留下一輪明澈的圓月,月光如水般瀉下,聖竹園一切如舊,泉彙亭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寂寞的黑夜就在那一刻被賦予了更加神秘的使命。所有的宮殿在月光的洗禮中變得更加*。

陽光降臨大地,照射著遠方長河翻滾的波濤。霧靄迷蒙,像是縹緲的夢幻,霧氣一直彌漫到落雨城。這是落花時節的水霧,落下的蝴蝶花瓣會在霧氣中消逝,而仍然殘留在花枝上的花瓣則會得到永生,隻是,那永生的花瓣少之又少。

城牆上的青石一夜之間長滿了青苔,古老而沉寂,陽光照耀在它們身上,它們在燃燒著微乎其微的生命。

沒有人憐惜。

雪楓隱隱聽見有很神秘的聲音在牽引著他,身後總是好像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將他推向前去。眼前的一切開始縹緲,虛無不清,仿佛是一幅巨大的畫軸在慢慢地展開。雪楓卻沒有半分驚訝,因為在很早之前父王就對他說過,聖墓的一切都不可預知,那是夢族地域最後的屏障,傳說中的聖墓之主雪澈具有可以讓大地合一、夢族皇室汗顏的力量,但見過她的人卻沒有一個能從聖墓之中出來,於是聖墓變成了夢族的一個傳說,隻是一個傳說……但是聖墓的一切卻又是她幻化出來的,她便成了一個聖墓的聖者。

雪楓靜靜地等待那幅畫軸的展開,眼前是一片絢麗的蝴蝶花海,翩然的蝴蝶曼舞在那片花海中,紅色的花瓣匆匆謝下,沒有一絲喧囂。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撒下散落的光束,有些蒼老的黃葉再也承受不住樹枝的無情,匆匆離世。飄落的身軀如同將死的蝴蝶,用美妙的飛翔換取下一生的輪回。小河承載著它遺留下來的情韻,緩緩向平靜的遠方走去,那個遠得不知盡頭的地方。莫大的寂靜包圍了雪楓的身體。

雪楓眼中的冷意慢慢凝結成了讓人不可抵擋的恐懼。

仿佛雪楓眼中所有的事物都將在那讓人窒息的瞳仁中死去。

忽然群花飛謝,花瓣在空中慢慢化為淡淡的粉紅,幾片隨風的葉輕輕地落在了雪楓雪一般的絲發間,所有的葉在一陣寒意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的要焚毀她們麼?難道你不覺得她們很可愛麼?”又是那個聲音,像一池清水,順著身上的脈絡一瀉而下,透過那音浪似乎可以聽見幾近純美的嗓音。

所有的一切又在幻化著另一個篇章:柳樹的枝條在那一陣柔柔的風中翩翩起舞,不知名的花在唱著動人的樂章,青色的漠靈草不停地搖動,發出瑟瑟的聲響,完全消逝了剛才的安靜,嘈雜之中暗暗隱藏著無數的寒意,每一點聲音都如同飛針,不停地刺痛著雪楓的耳膜。旁邊的湖水正在暈暈地閃爍夕陽瀉下的光輝,夕陽的倒影在雪楓白色的長袍上晃動,總是在找尋一切時機將倒影印射到雪楓的眼眸中。

一條泥濘得讓人惡心的曲徑伸到一個破舊的小屋中。“快來吧,快來吧……”聲音從四周傳來,無法判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