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一會吃過飯你跟小年回去吧。”查程龍邊吃邊說。
查月影這才想起此行來的目的,秀眉微擰:“爺爺,我們是特意來接您回家的。”
“你的主意?”查程龍白眉一挑:“我都說了我不回去。”
“您都多大人了,還這麼固執,那人是您什麼人啊,你還替她守墓?”查月影麵露出不快,“該守的人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不該守的人倒在這裏白守,人都死了,真不明白您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你懂什麼。”查程龍微惱,啪的一下放下筷子。
查月影有些意外他會發生氣,脾氣也一下就竄了出來:“我不懂,那您告訴我啊,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您要覺得寂寞,從找個老伴好了,守著那堆土又有什麼意義。”
她也沒了吃下去的欲-望,放下筷子坐在原處賭氣:“奶奶死了這麼久,可沒見您這麼惦記。”
查程龍不想和她爭吵,起身朝客廳外走去。
“您去哪?”查月影連忙追上來,查程龍不理她,隻是拄著拐杖不停往外走,出了院子直向公墓山上走去。
“爺爺!”查月影惱怒的喊他,見他腳步不停,隻好回頭向坐在客廳沙發裏的年錦堯救助:“堯!”
年錦堯早聽到兩人間的對話,適時站了起來,安慰的吻了她額頭一口,一麵命令手下的人照顧好她,自己拿了把傘,向查程龍追去。
老遠他就看到查程龍佝僂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那樣渺小,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時光、歲月……原來是這麼可怕的東西,曾經在美國政壇上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也隻不過是一個垂垂老矣、老來無伴的可憐人。
他仿佛看到幾十年後的自己,走在漫長的水泥路上,身邊無人相伴的孤寂沒落樣。
或許,他真的該考慮生個孩子了……
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查程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身繼續朝前走,一麵說:“你跟來幹什麼。”
“月影不放心您。”年錦堯打開傘,替老人遮陽。
午後的陽光開始刺眼灼熱了,不過公墓區是座山,有不少植被,所以綠蔭地還是很多。
這條路是查程龍命人修的,原本散亂的公墓區也重新規劃了一下,比以前要整齊得多。
如果不是因為旁邊到處都是墳,走在這種地方,還是很有意境的。
“她現在……真是你家人了。”查程龍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是感傷。
親手帶長的孫女,如今成了別人家的姑娘,那種感覺,真不爽。
年錦堯舉著傘,平靜的回應:“她說的都是實話,您並不需要這樣做。”
他指的是定居在這裏,為林惠慈守墓的事。當然,自林維山兩夫妻的骨灰移回來葬在林惠慈旁邊之後,這已不單純是為林惠慈守墓了。
查程龍側頭看了他一眼,幽然一笑:“這件事,她不理解我,你應該最理解。”
年錦堯還是堅持那句話:“您該為他們想想。”
“幾十年了,我為他們考慮的還少嗎?老了老了,快死了都不能自己做點選擇?”查程龍哼了一聲。
他意識到自己的抱怨其實不應該,歎了口氣,改口道:“你還打算這樣瞞她多久,小藍在你手裏,對吧。”
年錦堯看看他,一點也不意外他能猜到這個實情,林悅藍能藏得那麼好,完全是靠他的力量,否則就憑她自己,早不知道出什麼事了。
“為了月影好,這件事我並不打算說出來。”
查程龍哼道:“不說就這樣能瞞一輩子?你這樣做,對小影、對小藍,都是不負責的。”
不知覺間,他對林悅藍的稱謂也變了。
年錦堯抿嘴不答,他知道他的做法對兩個女人都不公平,但他內心深處早就已經做了選擇,最終隻會負一個。
當然,這個選擇他沒必要說出來。
查程龍見他不說話,隻是悵惘的搖頭歎息:“你們這一輩的事……我這個老頭子是沒辦法幹預了。”
他停下腳步喘了兩口氣,回頭朝新居望去,良久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這樣做能贖多少罪呢。”
年錦堯目光黯淡,直視前方,還是不語。
查程龍也沒想過要得到他的回答,拄著拐杖繼續走,半個小時的路程在兩人的沉默中飛快渡過。
到達半山腰林惠慈的墓區時,查程龍額頭見汗,氣息也亂了許多,而年錦堯依然麵不紅氣不喘,年輕和年邁果然有實質的差距。
兩人並排站在墓碑前,許久,年錦堯輕聲問:“如果能重新選擇,當年您會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