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住著一家三口。
夫妻二人都是一般大眾臉,鑽進人堆裏就找不出來那種。小孩是個四五歲的男孩子,上身穿大紅繡襖,下身穿柳綠肥褲,粉麵朱唇,頭挽雙丫髻,煞是可愛。
薛剛遲疑道:“他們有什麼好看的?”
金俊馳微微一笑,道:“這個男的叫安元,女的娘家姓陸,他們兩個倒是沒什麼。關鍵是這個小孩安樂,小小年紀就文武雙全,精通音律,著實難得。”
真的假的?
薛剛暗暗琢磨,按說自己絕了天地通,就不該有什麼神佛降世,怎麼還有這種生而知之的神童?
他問道:“安樂可曾修行?”
“王太傅這話真是問到了點子上,某家仔細查探過,完全沒有。”
“這可奇怪了。”三爺一招手,道:“小孩,我問你個對子。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頭麵。”
安樂答道:“魑魅魍魎,四小鬼各自肚腸。”
三爺又出對道:“風定花猶落。”
安樂隨口吟出:“鳥鳴山更幽。”
薛剛臉色微變,道:“你再答最後一題,答對了我有賞賜。無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識燕歸來。”
這些經典對子在後世廣為流傳,但在大唐年間,卻是首次出現。一個四五歲的兒童對答如流,恐怕隻能用妖孽來形容。
薛剛一邊隨手遞了一個金豆子過去,一邊讚歎道:“果然厲害!”
金俊馳道:“還不止呢,安樂,再給王太傅耍一趟拳。”
安樂忽閃著大眼睛,道:“如果我練的好了,國師能放過爹爹和娘親嗎?”
金俊馳蹲下來,臉現慈愛之色,道:“好孩子,真懂事。不過……”
“怎樣?”
金俊馳忽然把臉一板,惡狠狠地道:“沒門!倒是你練得不好了,你娘親就得當場沒命。小家夥,仗著有幾分小聰明,就敢跟本座談條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安樂撅著嘴,委委屈屈地道:“好吧,我練,樂兒再也不敢提條件了。”
小孩耍了一趟天地六合拳,不急不躁,招式嚴謹,法度森嚴。
然後,他又自彈琵琶,高歌一曲,雖談不上多麼高明,但比起一些浸淫此道十餘年的樂手來,絲毫不差。
薛剛待他奏完,連聲叫好,不過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
安樂小小年紀就這般本事,的確難得。但以自己和金俊弛的身份,專門來看這麼一個稀罕,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了。
金俊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王太傅別著急,剛才隻是道前菜,好戲還在後頭呢。”
然後,他招呼薛剛和安家三口,一起回到了地麵上。
“王太傅,你可知本王為何要修建這座地牢?”
“看來這些人都是安善的良民,總不會是犯了金國師的法令吧?”
“當然不是。事實上,這些純屬某家的個人愛好。”
愛好?
金俊馳的愛好,薛剛當然聽說過。
三爺沉聲道:“金國師若是在某家麵前害人,我可是容不得你。”
金俊馳輕笑一聲,道:“我要害人,哪還需要親自動手?”
“什麼意思?”
“這座地牢本來是我的玩樂之所,有一百家,三四百人口。每家人都是夫唱婦隨,父子情深。不過……”
金駿馳把手放在唇邊,輕吹了一口氣,才繼續道:“隻要某家略施手段,這些情義就會煙消雲散。如此人生大戲殊為難得,王太傅不可不看。”
言罷,他一伸手,就把安樂攝在了手中,道:“安元、陸氏,你們聽好了。按說,本座的地牢是隻進不出的,但如今我網開一麵,隻要你們今天讓我滿意,本座把安樂放了。”
夫婦二人自知無幸,趕緊跪倒在地,連聲道:“隻要國師放了我兒,就是要了我倆的性命也無不可。”
金俊馳眉毛一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們都死的。直說了吧,你們倆隻能有一個人活下來,而且必須有一個人活下來。現在你們兩個就動手互殺吧,隻要死了一個,全家就算自由了。”
薛剛趕緊阻攔道:“就算間接害人,某家也不能不管。”
金俊馳淡然一笑,帶著小安樂飛身而起,道:“管?你能管得了嗎?”
又對安氏夫婦道:“你們若再不動手,你們的寶貝兒子可就要身首異處了。”
這下薛剛都沒轍了,他能攔著安氏夫婦自相殘殺,但安樂他可救不了,反遭埋怨。
不攔著吧,夫婦二人就得死一個。
三爺恨聲道:“金國師,你就不怕某家一怒,咱們一拍兩散?”
金俊馳身在半空,緊緊掐著安樂的脖子,眼中卻對薛剛充滿了戒意。
他緩緩道:“怕,本座當然怕,但不能因為怕就任由你予取予求。這麼說吧,你一天不答應本座的條件,一天就會發生一件人倫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