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1 / 1)

繼父也是商人,是儒商。繼父每次來學院看我時,同學們經常誤認為他是大學裏的教授。

繼父確實有知識,有地位,有財富,有魅力,他有著自己的行為哲學。在幾萬人的大公司呼風喚雨,運籌帷幄,德高望重。他所經手的國內外幾個工程項目的成功和顯赫成為商界同行矚目的樣板,並且征服了國外同行。他在高等院校定期有經濟學講座,那一天,梯形教室走廊外人山人海,下課後,求他簽名、合影的學生排成長龍。當然,他的風流蘊藉也在我的麵前表現得精彩絕倫。

看著繼父身價幾十萬的服飾,再看身邊歡快跳舞的藏民一身取自牛羊身上廉價的毛皮,我倒不去想這個世界窮與富和天地差別,我想的是誰個更快樂?是高原上無拘無束的藏民,還是在商場中全副披掛的繼父?

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強巴,一個天馬行空,汪洋恣肆,特立獨行的混血兒,一個為著尊崇生命,清潔世界,(肢解著死亡屍體),召喚著亡靈輪回的天葬師,他,又屬於哪類人呢?

我無意間看了一眼繼父,他正好也在看著我,他眼球裏正燃燒著渴望和欲火。

哦,有一道(光)藍光把我的目光移向村外的雪山,我清楚地看到了山頂上佇立著的強巴,他那腰間醒目的布達拉宮紅猶如一道長虹,使得淨碧的雪山鮮活生動了許多。強巴,那與雪山重疊的白色長袍和飄逸的黑色長發,似乎正在與山坡上五彩斑斕的經幡進行著一場對話,這一刻我居然聯想到了航海中的旗語,我盡管不懂,但我堅信這一切與生存和毀滅、前進和沉淪相關。強巴的存在讓我的生命斑斕多彩搖曳生輝,而更多的是賦予了我了神聖與淨化。如果說繼父是簇擁著女兒踏入金碧輝煌的宮殿享樂人生,強巴,則是牽手與我共同艱辛地登攀向無限風光的雪山之巔,並注定會是久遠的生命苦旅。這,竟然有些像強巴(操作肢解時的)腳踏陰陽兩界。依賴慣了給予我優渥物質與享受的繼父的同時,我又向往追求由強巴締造的自然純淨、返璞歸真的香巴拉。

我知道強巴在雪山上已經站了很久、很久,他在看我跳舞,在看我喝酒,在看我和繼父在一起。強巴冰雕一般地站著,我不知怎麼介紹他和繼父見麵,我心裏很空,很虛。其實強巴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章澤輝是我的繼父,不知道繼父在商界的地位名望,更不知道我和繼父的那層秘密,以及他熱愛著的都市女孩手中正握著的那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這些日子,我時常和強巴去樹屋,我在體驗著近乎野人的生活,吃山菇野菜和半生不熟的牛肉,和強巴睡牛毛氈,聽強巴酣睡時的呼吸,觀強巴歌唱中的沐浴……當我問到強巴身體上散發出的沁人心脾的清香是何物的時候,強巴從不告訴我答案,我似乎明白,那裏是強巴的聖地,我也許一生都走進不去的。

曖珠活動早進行完了。

村口冷清清的。

雪山頂起霧了。

我忘了繼父的存在,獨自往我住的屋子走去。我身上那件繼父的名貴風衣滑落到地上。

繼父撿起風衣,在我背後喊了聲:“睿璽,你去哪呀?”

“我回我的屋子。”

“睿璽,你正在朝村外走去呐。”

“是嗎?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注):歐呀,藏語:(i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