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巴把身子靠近,緊緊地擁抱著我說:“睿,我們不管身外的病菌好嗎?我們隻眷顧我們的身體和思想,從容麵對我們昨天一切的遭遇。睿,我們要像鷹那樣,每一片羽毛都屬於自己、屬於自由、屬於向往、屬於飛翔......”
我從強巴的話語中感受到了,易寒兩個字的出現,分散了他對我與繼父的懷疑。
幾天的養傷中,強巴用他的純真、博愛、理智編織的長春藤,努力地把我從絕望的深淵一寸一寸往上打撈著、打撈著。可他能打撈起我內心綿長、根深蒂固的疼嗎?
回到西藏,我和強巴坐在雪山上的尼瑪堆邊。
飄舞的經幡迎風詠誦著,祈福著。
我們回來了,西藏。
“強巴,我們終於回來了,我們已經走遍了西藏的山水,現在我們能幹些什麼?”
“睿璽,我倆一路走來,青藏線上,你沒看火車上下來一波又一波的遊客,一輛接一輛的豪車開進西藏,開進納木錯。我們曾經住過的地方,一個世界最幹淨的地方,僅僅過了五年,凡有空地都蓋上了客棧,(從客棧裏冒出的濃煙滾滾,熏得經幡已飄不起來了,)尼瑪石被丟棄在湖邊。珠峰大本營已被車輪碾出一道道傷痕,連絨布寺也住滿了所謂探險的人們。現在隻剩下了海拔留給你我的殘喘;
“巴鬆錯,遠遠被隔離了,人們想走近它,對不起,收費;
“318國道凸出一塊能看到下麵漂亮的寨子也被圈起來,收費;
“最可笑的是你住過的烏托村,一個自然古樸的自然村莊,被冠名旅遊村,所有來這裏觀賞的遊人,收費;
“昔日香火鼎盛的寺廟被圈在柵欄裏,收費;
“我的天一樣老的草原,被圈在了一個個柵欄內;地一樣老的湖泊被圈在柵欄裏;日月一樣開放的野花,星辰一樣發光的草原,江河一樣奔流的山穀,統統被圍起來,統統地收費、收費。這仿佛是一個金錢的社會;
“我的強巴,我們無能為力留住春天,可是你可以繼續做天葬師,幫死者輪回,轉世。我可以在樹屋裏彈琴,譜曲,寫歌,劈柴,煮飯,每天等你回來。”
“我們的樹屋早已不存在了。”
“我們重新再搭建一個樹屋。”
“樹木也會被砍伐殆盡。大自然像仙鶴漂亮的羽毛被貪婪的人類扒光了,裸露著發抖的肉身。
聽完強巴說這些話,一陣反胃,我強忍住了,蹦出了一句:“強巴,有那麼可怕嗎?”
“睿璽,此時此刻,用狄更斯的那句話最恰當不過了,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睿璽,這些年來,那些個沒有良知的商人一窩蜂似地湧進西藏,他們的貪婪蠶食著這塊寶貴的綠洲,踐踏著神聖與文明,他們在賺取利益,富裕自己的同時也正在破壞著大自然。他們終有一天會得到懲罰的。”